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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渡宇合集 第三册 湖祭 正文1

  

  战机升离跑道,斜斜地冲往半空。

  凌渡宇凝神贯注在飞机驾驶座前的控制仪抬头显示器上。

  战机继续爬升,到了八千英尺时,凌渡宇将控制引擎动力的节流阀调低至百分之七十五,减低速度,让机鼻朝向正前方,在他熟练的操纵下,战机进入水平飞行。

  收回起飞的襟翼和升降用的起落架,战机以每小时五百二十公里的速度向一望无际的黑夜进发。

  目的地是南美的哥伦比亚和巴拿马交界处。

  抗暴联盟玻利维亚的基地被抛在茫茫的后方,灯光迅速缩小减弱。转眼间变成了几点萤火般的微芒。

  凌渡宇瞥了身后的女子一眼,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强烈的影像:高山鹰双目紧闭,植物一样躺在**,饮食和大小便,全赖吸管进行。一个伟大精明的领袖,变成一条事事须人照顾的可怜虫。

  想到这里,涌起一股怒火。

  誓要把巴极博士干掉。

  这也是他此次飞行的唯一目标。

  坐在后座副机师位置的女子道:“龙鹰,紧张吗?”

  凌渡宇冷笑一声,开启了预先拟定路线的自动导航系统,让战机向着目标飞行。

  女子傲然道:“龙鹰!不要看不起女人,保证你不会后悔携我同行,只有我才清楚要攻击的正确目标。”

  凌渡宇哂道:“是吗!雅黛妮小姐!”语气中有着浓烈的不满。

  战机贴着科迪勒拉山脉,正北飞行。

  雅黛妮的声音在身后传来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反对我参加这一次行动,你是否不想功劳被分薄了?”

  凌渡宇失笑道:“这是风格问题,我一向惯于个人行动,若非……哼……算了!”

  雅黛妮娇笑起来,道:“若非我威胁不把有关巴极的资料抖出来,你也不会允许我同行,是吗?凌渡宇先生。”

  凌渡宇闭口不言,变了个哑巴。

  雅黛妮盯着凌渡宇宽阔的肩膀,闪过不满的神色,冷冰冰地道:“这次的行动,最主要是时间的准确,一待‘湖祭’完毕,巴极那魔王缩入他的贼巢,要找他难比登天了。”当她说到巴极时,透出一种深沉的恨意。

  凌渡宇开启了数据库,一幅精致的地图出现在显示器的屏幕上。当中的一个红点不断闪动,红点四周有七个黄点、两个蓝点,还有一些飞机和枪炮的标志,以图形显示,使人一目了然。

  凌渡宇端详了一会,道:“现在是二十三时五十一分,巴极的‘湖祭’在凌晨四时举行。”指了指离红点最外围的一个蓝点,道:“大约二时二十三分,我们将抵达第一个脉冲雷达的侦查网内,届时我会低飞慢速,直线穿入。”跟着指了指那些黄色的点,道:“这些都卜勒雷达难应付得多了,我要以圆周飞行,逐寸逐寸移近巴极的老巢,当巴极举行他的‘湖祭’,仰天祈求时,把飞弹塞进他的臭口内。”

  雅黛妮纠正他道:“‘湖祭’时他是低着头,望着湖水的。”

  凌渡宇气得转身狠狠盯了她一眼。这等说笑的事也要一丝不苟,人生是多么没趣。刚好雅黛妮侧望窗外,在这个角度下,线条分明的脸庞美得特别炫人眼目,可惜凌渡宇对她并没有多大好感。

  如果要形容雅黛妮,最直接也是最恰当的形容就是一句话:她是条美丽的雌豹。

  在“抗暴联盟”内,她的代号非常贴切,就是“粉豹”。

  雅黛妮是法国人,皮肤白皙透明,健美的身材,没有多余的脂肪,散发着健康和力量。最使凌渡宇印象深刻的地方,却不是她的女性魅力,而是她眼中一种近乎疯狂的怒火和恨意。似乎全世界人都欠下她一点什么似的。

  她一定有些可怕的经历。

  凌渡宇使自己平复下来,问道:“你肯定有湖祭这回事吗?”

  雅黛妮收回往外看的眼光,正容道:“当我最初知道这件事时,亦是心中存疑,试想巴极此种冷血无情、以**虐女性为乐的魔王,怎会为一个死去的女子,每年在她忌辰时举行祭湖的仪式,可是在我反复求证下,湖祭是千真万确的事,这次是第三届了。”她提到巴极和他的恶行时,又透出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恨意。

  凌渡宇苦笑一声,显然因难分事情的真假,故此无可奈何。

  雅黛妮心中不悦,沉声道:“龙鹰!我负起组织内对付巴极博士这任务,已经有七年了,七年来,没有一刻不在留意他,没有人比我对他更清楚了。”

  凌渡宇问道:“既然巴极一举一动都在你的严密监视下,为什么你不能及早警告高山鹰,使他能避过大难?”

  雅黛妮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道:“我承认这是我的失职,原因只有一个,组织内一定潜伏了一个巴极的内奸,洞悉我们的行动,不过,我们很快会知道答案了?”

  凌渡宇心中一凛,雅黛妮的意思非常明显,这次他们的空袭是试金石,假若巴极张开虎口,等他们自动投网,不言可知,定是有内奸从中作祟,这次行动的凶险亦是可想而知,想到这里,不由得佩服起雅黛妮的胆识来。又或者可说佩服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

  雅黛妮默默不语,失去了谈话的兴趣,俏脸上一片漠然,然而凌渡宇知道这刚强的女子,心底下藏有无尽的秘密。

  时光在沉默中度过。

  战机飞越茫茫的深夜,向虚黑中的目的地前进。

  凌渡宇进行例行的检查,他现在驾驶的,是经组织内专家改善过的美制鹰式战机,不但增强了空中缠斗的威力,也从设计和装备上大大减低了被敌人雷达侦知的因素,还装有远程的电子系统,最高水平速度可达每小时一千二百公里的超音速。现在机上除了七百发轻型炮弹的火神炮外,还携带了两支刺戟空对空飞弹和四枚雷射导向炸弹,是特别为巴极准备的大礼。

  飞机向下俯冲,凌渡宇同时把节流阀调低,把速度减至二百七十节左右,当飞机到达二百英尺的高度时,凌渡宇把机鼻抬起,恢复水平飞行。

  低空里气流冲激,飞机不断颠簸,抛起弹下,凌渡宇张开飞机的襟翼,增加浮力。

  鹰式战机像黑夜里出动的幽灵,在夜空中无声无息地疾飞。

  雅黛妮道:“还有多远?”

  凌渡宇把驾驶盘扭向左方,战机几乎是贴着起伏的山势飞行,一边道:“以目前的速度,三十五分钟后可抵达巴极居住的‘梦湖’,‘梦湖’?嘿!这是谁给它起的鬼名字?”

  雅黛妮道:“这名字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可能是由于湖面常年积有浓雾,我也想不通巴极为什么要把整个湖和附近的土地买下来,建设他的私人王国。”

  凌渡宇哂道:“管他什么劳什子的理由,让我将他的巢穴夷为平地。”一扭驾驶盘,战机离开山区,向无尽的南美洲低地飞去,这时他们早深入哥伦比亚的国境,飞临著名的马格达雷拿河的上空,巴极居住的梦湖,是马格达雷拿河一条支流的湖泊。

  梦湖在哥伦比亚和巴拿马国境的交界处,巴极利用两国交界的暧昧地点,划地称王,建立私人的军队,两国政府上下人等,都收受他大量的贿赂,对他的事漠然不理,巴极更是嚣张。

  战机根据情报,绕着雷达以圆周飞行,以现时的低空和慢速,可以说是绝不会被发觉的。

  凌渡宇低声道:“还有十五分钟,将到达梦湖的上空,如果你的情报无误,巴极的湖祭刚开始了十分钟。”

  雅黛妮有点紧张地点头,带着请求的语气道:“龙鹰!让我发射导弹,可以吗?”

  凌渡宇奇怪地望她一眼,想不到她也懂用这种语气求人,耸耸肩道:“有何不可?”

  一个闪动的红点在搜索雷达的屏幕上慢慢扩大,显示巴极的梦湖在五十里的范围之内,从驾驶舱向前方望去,远方有一列模糊的灯火,那就是巴极的老巢。

  雅黛妮道:“这附近的居民,一是给巴极买去了土地,一是给他用种种方法逼走,巴极在梦湖的四周广置雷达和地对空飞弹发射站,又建有防卫的战机保护网,俨如独立的国家。”

  凌渡宇“嗯”的一声,将发射导弹的武器舱门打开,雷射导向导弹锁定目标,蓄势待发。他准备当飞临梦湖的二十里处,攀升上两千英尺的空中,发射飞弹。导弹上的温度感应系统,可以把目标锁入弹上的计算机系统内,穿破黑暗及浓雾,命中巴极举行湖祭的祭台。

  这个计划可说是万无一失,鹰式战机避过了雷达突然出现,一定使巴极方面措手不及。

  四十里、三十九里……

  梦湖的灯火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战机的速度开始缓缓增加。

  就在此时,凌渡宇心内升起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危险!

  凌渡宇全身一震,几乎在同一时间,机上警报系统的警笛震天响起。

  最少一枚导弹,向着他们的鹰式战机以惊人的高速射来。

  雅黛妮脸色刹地转白,骇然道:“什么事?”

  凌渡宇脸色凝重,猛地收起襟翼、增大节流阀,调节引擎,把速度迅即加增,另一方面,启动了电子反制雷达干扰器及红外线干扰器,这可以使波束导引和红外线导向的飞弹失效,坏处却会将他们的行踪暴露无遗,成为远近导弹发射台众矢之的和敌机追踪的对象,可是他们再没有选择了。

  战机低飞回旋,错过了梦湖的方向,偏向西北飞去。

  雅黛妮尖叫道:“不!不能半途而废!”

  凌渡宇把雷达系统由空对地改换为空对空战斗模式,叫道:“你看!”

  屏幕上有几个小红点,不断跳动。

  凌渡宇叫道:“这是敌人的飞机,在梦湖的上空张开罗网,等我们去送死,至于现在我们能否逃命,仍在未知之数。”

  话犹未了,机上紧急报警系统的红灯闪灭不停,代表敌方导弹已在三里的范围内,半分钟内击中飞机。

  凌渡宇怒骂一声,飞机向上急速爬升,同时掷出作为引诱物的火球,这些火球可使热导飞弹误中副车。

  “轰隆!”

  导弹在机下一里许处击中火球,强烈爆炸,飞机一阵震**,在空中被气流抛得一连打了几个跟头。

  凌渡宇不愧一流的驾驶员,在他的控制下,飞机很快恢复水平飞行,斜斜向下冲去。雷达的屏幕上,显示敌人的四架战机,衔尾穷追。

  凌渡宇做了几件奇怪的事。他把电子和红外线干扰器闭上,又把节流阀大幅减低,打开了可增加浮力却拉慢了速度的襟翼,飞机几乎是滑翔着从万多英尺的高空向下急冲。

  当飞机来到二百多英尺的低空,凌渡宇开动了空气煞机掣,低飞回旋,重新向梦湖的方向飞去。

  雅黛妮骇然道:“干什么,回去送死吗?”

  敌人的战机空巢而来,这样回头,不啻是送羊入虎口。

  凌渡宇在漆黑的驾驶舱内,望着远方梦湖的几点灯光道:“刚才我开启了干扰器,掷火球,同时以高速逃走,一定把敌人的雷达侦察网吸引,以为我们向西北方逃去,岂知我突然低飞,又关掉了一切引起雷达注意的因素,以近乎滑翔的方式和速度飞行,应该可以避过对方雷达的耳目,你现在快认清楚那红色的按钮,我们这样的高度是不可能发射导弹的,唯有动用火神炮,这武器只有在三里的范围内才能有精确度,所以必须善用战机飞临巴极上空那数秒的时间,你要把握时机了。

  雅黛妮出奇地遵从,道:“明白了!龙鹰!”

  雷达屏幕上的敌机红点,果然中计,向西北方追去。不过,发现不见他们的踪影,定将会掉头追来了。

  鹰式战机紧贴地面,向梦湖滑翔过去。

  在红外线下,机下的地上景色,在荧光色的屏幕上,清晰可见。

  雅黛妮紧张叫道:“到了!”

  屏幕上白蒙蒙一片,那是梦湖湖面上经常积聚的著名浓雾。

  凌渡宇把机鼻朝下,飞机滑入浓雾里,在离开湖面百英尺许时,做水平飞行。

  凌渡宇表现出精湛的飞行术。

  战机在浓雾中无声无息地滑行,几乎全靠襟翼的滑翔力量。

  眼前冒出了一列灯火,迅速扩大。

  凌渡宇低喝道:“准备!”

  火神炮瞄准正前方。

  凌渡宇一按驾驶盘,飞机向下俯冲,驾驶舱的正前方蓦地大放光明,湖面上有座圆圆的大木台,台上生起了熊熊火焰,火焰四周人影闪现,巴极的湖祭如期举行。

  凌渡宇大喝道:“放炮!”

  雅黛妮在他余音未歇时,按动二十厘米口径火神炮的按钮,炮弹雨点般向湖面祭台狂射。

  战机划过湖面的上空,呼一声斜冲掠上,背后是祭台冒起的火光和浓烟。

  雅黛妮正要欢呼,飞机轰然一震,失去了平衡,迅速下跌。

  凌渡宇叫道:“中弹了!”苦苦控制着受创的战机,勉强恢复了水平飞行,机尾拖着一条浓烟造成的长尾。

  武器舱和左引擎亮起了严重损毁的红灯。

  凌渡宇望着雷达屏幕上迫近的红点,道:“你准备好了没有?”

  雅黛妮坚强地点头。

  凌渡宇启动紧急逃生的按钮,两个人同时被弹出了打开的驾驶舱外。

  夜风中,凌渡宇张开了降落伞,心想:又是一段艰苦的旅程了。拍拍背后装有食物、自动武器和行军必需工具的背囊,才稍有安全感。

  战机爆炸的声音在前方隆隆响起,烈焰冲上了半天,照得整个梦湖旁的林区一片血红。两人徐徐降落在梦湖旁的森林内。

  雅黛妮先着地,抽出腰刀,在泥地旁掘了个小坑,把降落伞埋在泥内。凌渡宇把降落伞作同一处理,暗忖这强壮的美女确是经过了严格的军事锻炼,省去不少工夫,大增这次逃生的机会。

  雅黛妮取出一张地图,凌渡宇连忙拿出电筒照明。地图上有个蓝色不规则圆形,那就是梦湖。

  雅黛妮指着梦湖正北的几十个方格子,道:“这是巴极的巢穴‘梦湖水庄’,散落在梦湖正北处,三边是平坦的梦湖平原,若要从陆路接近巴极的水庄,几乎肯定会被他发觉,所以梦湖平原可说是巴极的天然屏障。”

  凌渡宇点头同意,他有点不明白雅黛妮为何要解释巴极“梦湖水庄”的形势,现下首要之务,就是逃得愈远愈好,哪管他巴极的老巢是否铁壁铜墙。

  雅黛妮的手指从梦湖的正北向下移,来到梦湖西南处的树林,道:“我们在这里,离开梦湖水庄只有九里!”她的手指接着在他们的落点附近打了个大圈,道:“这附近一带满布沼泽,雨林和丘陵,最近的城市在二百多里外,我们是绝对逃不了的。”

  凌渡宇眼中电芒一闪,淡淡笑道:“在真正失败之前,我是从不言败的!”

  雅黛妮望向凌渡宇,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不过很快会明白我的话。随我来吧!”

  凌渡宇低喝道:“不!先告诉我逃走的路线。”说到逃命,他绝对算得上是个一流的专家,哪肯让人牵着鼻子走。

  雅黛妮闪过不悦的神色,道:“好!你看!”把地图打了开来,道:“我们首先沿湖而行,到了梦湖正西方,再往西行大约三小时,穿过树林到达凶名远播的‘水月雨林’,那处满布沼泽,连当地的人也极少进入这区域,可是我们若要逃出生天,那里反而是唯一生路。穿过‘水月雨林’,到达连绵的山脉,那时要躲藏行踪,容易得多了。”

  凌渡宇问道:“要多少天才可以穿过这鬼地方?”

  雅黛妮道:“那要看有否行差踏错,据我推算,最顺利也要费十天工夫,才可穿越。”

  凌渡宇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过雅黛妮说得对,除了这雨林区,附近一是平原,又或是荒芜的丘陵,要躲过巴极的现代化追兵,是绝无可能的。

  凌渡宇喃喃道:“不知巴极那魔头死了没有?”

  雅黛妮指着梦湖另一方的上空道:“你看!”

  凌渡宇抬头远眺,几个闪动的红点,逐渐扩大,耳际同时传来轧轧的声响。

  五架大力士型的重力运输直升机结成完整的队形,横过梦湖,向他们坠机的方向飞来。

  凌渡宇按熄电筒,叫道:“走!”

  两人戴上红外光夜视镜,在漆黑的树林内穿行,林内虽然无路可循,但他们脚步矫健,身手灵敏,踏着高及膝盖的植物,蹿高伏低,不一会把直升机的响声远远抛在后方。

  两人一口气急行了三个小时,凌渡宇体质远胜常人,轻松自如,雅黛妮虽然受过严格的锻炼,这样的狂奔,仍使她吃不消,不过她人极好胜,苦苦咬牙,死撑下去。

  又走了两个小时,来到了梦湖的正西处。

  异响从后方传来,凌渡宇惊觉地回头,恰好见到雅黛妮摔倒地上,跌了个人仰马翻。

  雅黛妮趁机仰卧在厚厚的草丛上,喘着气道:“让我休息一会,好吗?”

  凌渡宇淡淡一笑,默然坐下。

  林中虫鸣蝉唱,间杂着鸟兽走动的声音,有种出世的和平和宁静。

  雅黛妮道:“巴极未死!”

  凌渡宇愕然望向她。

  雅黛妮脸上露出深沉的失望道:“巴极在他的手下中,不但是领袖,而且是神,假设巴极遇袭身亡,他的手下一定会疯狂地向我们展开搜捕,像刚才那样队形完整地搜索,说明了巴极依然毫发无损。”她对巴极一方的情形有深入的了解。

  凌渡宇呆了一呆,道:“为什么巴极的手下如此敬畏他?”

  雅黛妮答道:“巴极是货真价实的英国牛顿大学哲学博士,样貌风度均无懈可击,兼且精通权术策谋,这也是他能在南美洲众毒枭中稳坐第一把交椅的原因。”

  凌渡宇望向夜空,有些感慨,世界上这类天生领袖的人,自有其威慑他人的魔力,叫人为他效命,若是为恶,便祸害人间了。

  天空传来直升机的响声,忽远忽近,在捕猎他们。

  凌渡宇侧耳细听,直升机的噪音里,似乎还夹杂着点其他的声音。

  凌渡宇轻叫道:“是狗吠声!”

  两人同一时间弹起身来,继续艰苦的逃亡。

  林木稀疏起来,地上一片泥泞,道路艰难。

  狗吠声和人声时远时近,每一次都接近了少许,敌人紧蹑着他们的方向追来。

  雅黛妮边走边道:“前面百多码处有道河流,沿河而行,可避过附近的沼泽!”

  凌渡宇叫道:“还不快跑!”

  两人在黑夜的雨林内踉跄前行,不一会,河水流动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传来。

  凌渡宇停下来,把滑倒地上的雅黛妮拉起来,后者一脸泥污。

  凌渡宇笑道:“这样跑不是办法,迟早会给敌人的猎犬追上。”不怀好意地从背囊中掏出一罐喷剂,喷出一股气体,附在附近的树木上,林间立时充斥着奇怪的异味。

  雅黛妮奇道:“这是什么?”

  凌渡宇偏向左方走去,一边走一边喷,直到整罐喷尽,才转头走回来道:“这是专门针对猎犬设计的气味喷剂,这一罐喷的是白兔的气味,保证那群‘跟尾狗’如醉如痴,大发狂性。”

  雅黛妮看着凌渡宇促狭的笑容,有好气没好气地道:“你倒想得周到!”

  凌渡宇从容道:“还未得周到,至少还未给你预备一条滚热的净面巾。”

  雅黛妮知他笑她一脸泥污,咧嘴一笑,转身继续前行。

  凌渡宇第一次看到她展露美丽的笑容,只觉罕有地动人,一时回味起来,忘了走路。

  雅黛妮叫道:“还不赶快!”语气又恢复先前的冰冷乏味。

  凌渡宇苦笑摇头,跟了上去。

  不一会,两人踏足坚硬的泥地上,沿着十多英尺宽的河流,向西北方走去。

  河中不时见浮沉的鳄鱼,使人感到南美洲雨林危机四伏。

  后方蓦地传来猎犬的狂吠和沸腾的人声,两人对望一眼,知道喷雾剂产生了作用。

  凌渡宇刚要自夸两句,异变已起。

  两道强烈的光芒,在前方亮起,把两人照得纤毫毕露。

  探射灯。

  在这雨林内,这是没有人能想象得到的怪事。

  强光刺激下,雅黛妮睁目如盲,她虽是第一流的战士,仍然被这突变骇得魂飞魄散,一时失去了战斗反应的能力。

  凌渡宇的反应却是完全不同,几乎在探射灯亮起前,他的自动步枪从背上滑至胸前,子弹呼啸狂叫。

  两盏强力的探射灯亮着的时间不及一秒钟,又在凌渡宇的枪嘴下化成粉碎。

  像漆黑的夜空里,电光一闪,倏忽消去。

  同一时间凌渡宇侧撞呆立的雅黛妮,两人一齐滚落冰冷的河水里去。

  敌人惊喝起来,枪声响起,火力笼罩着两人先前站立的一大片土地,一时枝叶横飞,空气中充斥火屑弹药的气味。

  凌渡宇身手何等迅快,在跌进冰冷的河水前,两枚催泪爆雾弹扔往身后,催泪雾花朵般爆了开来,然后快速扩展,当凌、雅两人潜进河水里时,四周方圆百多方码的地方,陷进目不能视的黑雾里。

  雾里敌人呛咳大作。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凌、雅两人心意相同,发力向对岸游去。

  离岸只有数码时,凌渡宇忽感有异,一股暗涌从后方迫近,凌渡宇叫声不好,扭身提枪发射,水花激溅半天,身后数码的地方一阵翻腾,血腥扑鼻,紧蹑身后的鳄鱼在河面上垂死挣扎,打得一天浪花。

  凌渡宇发力狂游,鳄鱼的挣动和鲜血,会把远近的鳄鱼吸引到来,须尽快离开险地。

  两人先后匍匐上岸,不及察看对岸的情形,蹿进了河旁的雨林里,两个小时后,他们深入了雨林区内的沼泽地带。

  这处树木稀疏,河道密布,地上一片泥泞,令人每一步恍如千斤重担。

  雅黛妮出奇地熟悉地理形势,往往能先一步指出危险的沼泽,使他们避道而行,尽管如此,到天明时,他们才推进了三里许的路程。

  太阳的曙光从东边斜射入林,映照着林内的沼泽世界,说不出的凄艳。

  两人筋疲力尽,躺在一棵树下喘起气来。

  凌渡宇盘膝静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他再睁开眼睛时,看到雅黛妮苦苦沉思,似乎在决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凌渡宇和她共了一夜患难,对她的印象改善不少,柔声道:“你在想什么?”

  雅黛妮浑身一震,惊醒过来道:“你……你醒了……刚才是在禅坐吗?”

  凌渡宇避而不答,追问道:“想什么?”

  雅黛妮神色有点不自然,答非所问地道:“他知道我来了!”

  凌渡宇皱眉道:“他?”

  雅黛妮点头道:“巴极!他知道我来了,所以才能在那里布下埋伏。”跟着狂笑了起来,声音内充满悲愤的情绪道:“但人算不如天算,竟然让我们逃掉了。”

  凌渡宇给她的说话弄糊涂了,同时又知内中大有文章。

  雅黛妮沉默了一会,好像在下一个决定,抬起头,眼神注定凌渡宇道:“我要回去!”

  凌渡宇几乎整个人跳起来,叫道:“什么?”

  雅黛妮从衣服内掏出一张发黄的纸张,递给凌渡宇。

  凌渡宇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张手绘的地图,精细异常,图文并茂地指示了整个水月雨林的地理环境和穿行的方法。

  雅黛妮站起身来,道:“以你的才智和手段,又有这地图辅助,一定可以逃出生天,这是我对你的报答。”

  凌渡宇待要说话,雅黛妮伸手阻止,道:“不要问,由现在开始,我们各走各路,就算被碎尸万段,我也要亲手杀死巴极。”

  凌渡宇道:“在目前这情况下,白白牺牲有何意义?”

  雅黛妮转身离去,神情坚决地道:“我自有主张,你还是管你自己的事吧!”

  望着雅黛妮消失在雨林的深处,凌渡宇气得长叹一声,对于一个发疯求死的人,还有什么道理可说。

  奇怪的地方,是雅黛妮似乎有点杀死巴极的把握。

  她凭恃着什么呢?

  雅黛妮离开了凌渡宇后,转向北方行去,她一点没有停留,明显是向着某一目的地进发。

  愈往北行,地势渐有起伏,雨林疏密不一,地上的泥土坚硬起来。

  阳光从林木间洒射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前进,途中两度遇上搜索的直升机,都给她躲在树丛中避过对方的耳目。

  到下午四时许,来到一个小山丘前,她小心地审查附近的树木,半个小时后,欢呼一声,伸手激动地抚摸面前的大树,树身上有一个刀刻的鱼纹。

  她望向树后浓密的树丛,野草杂生。

  她待要往前走,忽然惊觉地转身,喝道:“谁?”

  “轰!”

  枪声响起!

  雅黛妮手上一阵火般刺痛,无情的大力把她的自动步枪带得横飞开去,敌人的子弹准确命中她的步枪。

  雅黛妮悲叫一声,摸上腰际的手枪。

  一把男声以英语道:“不要动!否则格杀勿论!”

  雅黛妮停止了动作,悲愤无限,为什么是这时刻,与成功那么接近,现在她的如意算盘要胎死腹中了。

  四个手持武器的男子,分从四个角落走了出来,像是早就布下罗网,等她到来。

  雅黛妮心中想到凌渡宇,不知他吉凶如何?

  其中一名蓄了小胡子的壮健男子道:“雅黛妮小姐,博士早知你会来此,所以恭候多时了。”

  雅黛妮脸色铁青,道:“你杀了我吧!”

  四人一齐狂笑起来,另一名男子道:“你这样动人,我们怎会舍得,博士吩咐,要把你缚在祭台上,各位兄弟轮流享用……哈哈……”

  雅黛妮悲啸一声,一把抽出手枪,要拼死挣扎。

  枪声再起,雅黛妮手中枪被子弹击飞半天,强力把雅黛妮的虎口震裂,一手鲜血。

  雅黛妮一心求死,向前方的敌人冲去,忽地脚踝一紧,身后的敌人手中飞出长鞭,把她缠住。雅黛妮失去重心,整个人扑倒地上,在敌人的嘲笑下,悲愤无奈。

  雅黛妮悲叫道:“杀了我吧!”

  其中一名花花公子模样、脂粉气极重的男子道:“雅黛妮你说笑了,我们怎敢对你不敬!”

  最先发话的小胡子道:“和你同来的男子哪那里去了?”

  雅黛妮叫道:“杀了我吧!我是不会说的!”

  小胡子嘿嘿冷笑,道:“在博士面前,没有人能隐瞒任何东西,雅黛妮你不是不清楚吧?”又是一阵得意狂笑。

  一把男子的声音响起道:“是吗!我却不相信。”

  众人一呆。不期然望向声音的来处,一位体格魁梧、双目精光闪闪、似有透视人心力量的男子,从树后闪了出来,手上的自动武器,对正围绕在躺倒的雅黛妮四周的凶徒。

  他虽是一身泥泞,神态却有种说不出的从容镇定,潇洒自信,使人绝对不敢轻视。

  伏地的雅黛妮忍不住欢呼起来:“噢!凌渡宇!”

  凌渡宇淡笑道:“小姐!你好!”跟着向那四人道:“好!男孩们,不要有任何异动,将武器慢慢掉在地上,切记不要引起我手上老伙计的误会。”

  小胡子神情镇定,当先缓缓将手上的枪嘴垂向地下,一边道:“佩服!佩服!我们曾小心地留意你的行踪,居然发觉不了你紧跟在后……”手一松,手枪掉在泥土上。

  同一时间,凌渡宇手上步枪火光闪动,那脂粉气极重的男子打着转,带着飞溅的鲜血,打横踉跄倒跌开去,滚倒地上。

  其他三人一动也不敢动,连死者的鲜血溅得一头一脸,也不敢拭抹。

  凌渡宇反应之快,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他们都是一流好手,有高度的默契,小胡子借动作和说话,吸引凌渡宇注意,另一人立时发难,举枪发射,却给凌渡宇先发制人。

  凌渡宇若无其事道:“丢下武器,大字形伏在地上。”

  三人对凌渡宇杀了一人后,依然无动于衷的冷血无情大感栗然,唯有遵从命令。

  雅黛妮爬了起来,看着早先扬威耀武的敌人,形势逆转,伏在地上,大感快意,望向凌渡宇,后者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雅黛妮禁不住俏脸一红,垂下头来,出奇柔顺地道:“拿他们怎么办?”

  这是雅黛妮第一次低声下气征询他的意见,格外珍贵,凌渡宇以行动来答复她,拿出发射麻醉针的手枪,每人赏了一枪,三人昏倒过去。

  凌渡宇耸耸肩,道:“他们的事解决了,你的又怎样?为什么他们认识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雅黛妮沉默了数秒,毅然转身,扑到一个丛林前,拨开茂密的枝叶,蹿了进去。

  凌渡宇大感好奇,跟了进去。

  密林内有一片数十方码的空地,从被斩断的树木看出是人为的成果。

  这时空地长满及胸的野草。

  空地间有一庞然巨物,细看是一个巨大的绿色胶帐,覆盖着一个不明的物体。胶帐上放满变得枯黄的植物,显然是要避开天空来的侦察。

  雅黛妮抽出腰刀,把胶帐割开,露出内里的玄虚。

  胶帐盖着的,竟然是一架战斗直升机。

  凌渡宇欢呼一声,当即打开机门,坐了上去,雅黛妮爬了上来,坐在他身侧。

  凌渡宇检视仪器,发觉燃料充足,足供回程的消耗,武器库上显示直升机携有导向飞弹,这是令人意外的惊喜。

  凌渡宇欢呼道:“这次有救星了!”绝望颓丧,一扫而空,试问谁愿意徒步在沼泽间走上七八天。

  他别转头望向雅黛妮,笑容凝固起来。

  她手中的枪嘴抵在他腰际。

  凌渡宇叫道:“干什么?”

  雅黛妮坚决地道:“下去!”

  凌渡宇呆了一呆,道:“什么?”

  雅黛妮歇斯底里地叫道:“我要你滚下去,不要再问!”

  凌渡宇两眼射出慑人的神光,直刺进她的眸子里,左手缓缓举起,伸向她握枪的右手。

  雅黛妮失声道:“不要!不要!我会杀了你的……”

  凌渡宇柔声道:“你不会的……你不会的……我们是朋友嘛……”

  雅黛妮现出茫然的神色。

  凌渡宇一下抓紧她的手腕,还未发力,手枪掉在机舱内的地上,发出当一声大响。

  凌渡宇跟着吻在她的嘴上,雅黛妮嘴唇冰冷,一点反应也没有。

  凌渡宇离开她的香唇。

  雅黛妮道:“我对不起你!你屡次救我,也要这样待你,但是,在我来说,这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比杀死巴极更重要。”说到后来,她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凌渡宇把手围着她的香肩,让她把头伏在他宽阔的肩上,道:“我明白了!你是要驾驶这直升机,再次向巴极施袭,是吗!”

  倚着凌渡宇肩头,雅黛妮苍白的脸多了一点血色,平静下来,点头道:“是的。”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两年前,因巴极以金钱支持南美的一个独裁政权,组织派出了一队精锐的特击队,连我在内共有四人,要暗杀巴极……”

  凌渡宇望向雅黛妮,后者脸上忽红忽白,陷进了回忆里去。

  雅黛妮道:“最初的计划,是想以导弹作突袭,可是,经过一番研究,发觉以这直升机的机动力和性能,绝没有可能突破巴极的空中防御工事及雷达网……”

  凌渡宇点头同意,在他优良的战术下,仍难免机毁的结局,巴极水庄的防空设备,可说是铁壁铜墙,无隙可乘。

  雅黛妮叹了一口气,道:“于是,我们把直升机留在这里,隐藏起来,四人背负烈性塑胶炸药,徒步到梦湖的西面,潜泳往湖北的梦湖水庄。”

  雅黛妮激动起来,声音提高了不少,道:“我们的目标是水庄里著名的‘玻璃屋’,那是巴极常到之地,湖的一面全用落地玻璃,使他可饱览整个梦湖的景色,也可以俯视直伸入湖中五十多码,用浮桶结成的一条长长的走道,每一个反对他的人,都是在那里给他公然虐待至死……”说到这里,她把双手埋在手掌里,情绪冲动至不能自制。

  凌渡宇道:“不要怕,现在不同了。”

  雅黛妮霍地抬起头来,尖叫道:“过去了?不!我每晚都梦见那可怖的情景,我们一潜进湖内,立即给他们布置在湖内的感应装置发觉,几乎在毫无还击下被一网成擒,他……”泪水流下,呜咽道:“巴极把他们缚在湖心的浮台上,使人轮流鞭打,我在玻璃屋内听他们的哀鸣,足有三日夜……然后……他把我带出浮台上,在那处强**……”雅黛妮说到这里,终于失去控制,倒在凌渡宇怀内痛哭起来。

  凌渡宇闭上眼睛,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一定要杀死这已不能称作人的凶兽。这时他才了解为何雅黛妮要亲手投弹,明知九死一生也要放过逃生的机会,回头拼命。

  雅黛妮毕竟是个坚强的战士,很快平复过来,继续道:“后来我逃了出来,请你不要问其中的过程,行吗?”

  凌渡宇点头,内中当有难言之隐,话题一转道:“我现在明白这直升机的来历了,这对巴极似乎不是秘密了,否则他为何能布下人手,在这里待你自投罗网!”

  雅黛妮离开凌渡宇怀抱,坐直身体,道:“我在为直升机覆盖掩护的植物时,曾经用了一点手法,假设任何人移动过,我是会知道的,所以敢肯定这直升机未曾被动过手脚,他们在这里出现,可能纯是巧合。”

  凌渡宇皱眉不语,又想不到任何反对的论点。

  凌渡宇道:“好了!现在让我们去完成未竟之约,如何?”

  雅黛妮惊喜地望向他,眼中射出感激的神色,却道:“不!让我一个人去吧。”

  凌渡宇淡然道:“你知吗!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去完成没有可能完成的任务。”人有时是须要以傻劲去代替聪明的。

  他启动了直升机的引擎,主旋翼开始运转起来,当转速达至最高点时,凌渡宇把主旋翼攻角适当地增加,加强主旋翼的升力。直升机逐渐升离地面,他踩着尾旋翼的踏板,使飞机保持方向,并稍微把控制飞行的循环杆拉向后,这使直升机鼻朝上,减少了向前移动的力量,飞机升离了树林,当离地面百来英尺时,直升机盘旋起来,凌渡宇把循环杆倾向左方,直升机呼一声,向梦湖的方向飞去。

  雅黛妮微声道:“你是我认识的飞行员中,最优秀的人才。”

  凌渡宇毫不谦让道:“功多艺熟,我十八岁取得专业驾驶的资格,二十一岁成为了美国有牌照的飞机试驶员……”忽地眉头一皱道:“我忘了问你,这次目标是什么东西,还是大闹一番?”

  雅黛妮道:“巴极对梦湖有种疯狂的迷恋,认为它是有灵性的神湖,所以每天日出和日落的时刻,都来到他偏爱的玻璃屋,观看梦湖的美景……”叹了一口气,道:“那的确是迷人至极,可惜给这恶魔霸占了。”

  凌渡宇心中一动,雅黛妮和巴极间的关系,可能大不简单,非纯是敌对的立场。

  雅黛妮好像察觉自己的失言,转口道:“来!让我告诉你玻璃屋的位置。”她启动飞行计算机的按钮,键入指令,计算机的显像器现出一幅梦湖的平面图,雅黛妮指着黄色的一个屋形标志,凌渡宇连忙记下精确的位置。

  直升机越过水月雨林,飞临沿湖的疏林地带,凌渡宇把直升机降低,在林木间穿行,除非是林木过密不能行,才飞离林面。

  精湛的驾驶术,令雅黛妮目瞪口呆,她现在明白凌渡宇为何在组织内享有如此崇高和超然的地位。多年来,每次她要求组织提供她战机时,都被上层以种种理由拒绝,主要的原因,当然是战机的珍贵,其次,是对她缺乏信心。但是,凌渡宇的要求他们几乎是立即首肯,这也是她起初对凌渡宇充满敌意的原因之一。

  凌渡宇指着雷达道:“奇怪,全无逡巡的战机,难道这次真能攻其不备?”

  雅黛妮道:“小心巴极安装在梦湖旁的四台地对空飞弹,全是自动系统,只要雷达一发现不明物体,又不能回应雷达的暗码,就会自动发射。”

  凌渡宇苦笑道:“我知道!”他曾身受其害,怎会不知道。

  他一边检查直升机上的装备,问道:“巴极的贩毒生意一定使他成为世上最富有和最有恶势力的人,否则为何能拥有这样惊人的武装力量?”

  雅黛妮见到他留意直升机的武器系统,有点兴奋地道:“武器由我来操纵,机上的三种不同类型武器,都是应我的要求,特别针对巴极的贼巢而设,威力最大的是三枚刺针热导飞弹,可以对付敌人的战机;四枚火箭弹则是袭击地上大型而固定的目标,另外的休斯链炮,则是常规装置,有一千二百发。”

  凌渡宇点头同意,这样的配备,最少可以把巴极的老巢轰去半边。

  直升机离开了梦湖西面的林区,当飞临梦湖时,折向左方,向湖北巴极的水庄飞去。他决定以直接突入,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手段,置对手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他要在敌人梦想不到的时刻,把巴极的脑袋炸掉,这令人发指的魔头,他绝不能容许他存在世上。

  日正西沉。

  余晖染红了半边天,夕霞万道,不可方物。

  梦湖覆着依稀薄雾,把湖水,湖旁的林木,远方若隐若现的房舍,转化作不具实质的梦境。

  直升机贴着湖面滑行,旋翼的高速转动,打起了一天的水雾,长长地拖在机后,此落彼起。

  玻璃屋在前方一里多的地方出现。

  一道长达五百码的木制浮道,从玻璃屋前的平台直伸往湖心,尽处是一个方圆四百多英尺的大浮台。

  那是令人闻之胆丧的“祭台”,料不到被凌渡宇在昨晚袭击损破后,这么快修复过来。

  恶行都在其上进行。

  凌、雅两人几乎停止了呼吸。

  事情出奇地顺利,目标就在眼前。

  七百码……

  凌渡宇盯牢雷达,上一次飞机失事前,虽因距离太短,警笛来不及响起,战机已中弹。但却不能瞒过雷达的探测。

  雷达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六百码……巴极的数十幢连湖而建的华宅,在暮色茫茫中,出现在他们的正前方。所有屋舍都亮起灯火,联系它们的道路亦亮起路灯,在薄雾里有种出奇的宁静与和平,与巴极的恶名毫不匹配。

  只有位于正中、君临湖边、向湖一边尽是落地玻璃的华宅,灯火全无。从它处直伸出湖的窄长浮道和尽端的大浮台,却亮起了两列长长的灯火和绕着浮台装置呈正圆形的光灯。

  目标明显。

  那就是玻璃屋。

  直升机越过湖面,飞临祭台之上,浮道的灯火恍如指示方向的灯列。

  直升机笔直朝玻璃屋飞去。

  难道玻璃屋内没有人?

  火箭锁定目标,待命而动。

  雅黛妮拿起望远镜,察看在前方不断扩大的玻璃屋。

  雅黛妮惊叫起来,指着前方,道:“他在露台上,他在露台上……”

  其实不用她说,凌渡宇锐利的眼睛,已看到三百码外玻璃屋前的大露台上,一个身形雄伟的男子,安坐椅上,悠闲地看着他们闯入。

  难道他误会了直升机是他们的人。

  凌渡宇没有思索的时间,喝道:“放弹!”雅黛妮惊叫一声。

  凌渡宇骇然望向雅黛妮,后者脸色苍白,猛按发射钮,一点反应也没有。

  直升机往露台飞去,旋翼的风把巴极的头发打得飞舞半天。

  巴极手中拿着酒杯,向他们祝酒。

  凌渡宇做梦也想不到和这著名的凶人竟是以这样的形式见面。

  直升机忽地向上爬升,越过玻璃屋。

  雅黛妮叫道:“飞回去!我们用机枪……”

  凌渡宇动也不动。

  雅黛妮陷于歇斯底里的精神状态,尖叫道:“我说飞回去,你听不见吗?”

  凌渡宇沉着地道:“对不起,飞机进入了被遥控的状态,一点不受我控制。”

  雅黛妮呆了一呆,忽地扑了过来,一把抢过循环杆,疯狂地前拉后撞。

  一点作用也没有。

  凌渡宇试图打开机门,纹丝不动。

  直升机在这时掉头飞回去。

  机上的通讯系统传来沙沙的声音,一把温文的男声以纯正的国语道:“凌兄!想不到我们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无论如何,你是最受欢迎的客人。”

  凌渡宇吓了一跳,这人的口气自是巴极无疑,想不到他精通国语如斯,又是这般温文有礼。

  雅黛妮脸色苍白,口唇颤动,歇斯底里地道:“巴极!我要杀死你……”

  直升机绕了一个圈,往回飞去,再次飞临梦湖祭台之上,缓缓降下,凌渡宇侧目向下看,圆圆的浮台上站了十多名武装壮汉,恭候他们大驾光临。

  巴极的声音再次响起道:“我费了一天工夫,将覆盖直升机的植物拍下照片,又费了两天工夫,将它们恢复原状,不过,在这一刻,所有这些工作都收回了应有的代价。”

  凌渡宇心中凛然,这巴极的机心和耐性骇人听闻,望向雅黛妮,后者软瘫在座位上,双目一片茫然,心中怜意大生,可是眼下自身难保,对她的处境有心无力。

  直升机缓缓降落在浮动的祭台上。

  机门自动打了开来,数挺自动武器抢着伸进来。

  凌渡宇一动不动,淡淡道:“巴极!如此岂是待客之道?”

  巴极笑道:“如何待客,凌兄快要知道了。”

  离开直升机,两人立时给隔离起来,六名壮汉把凌渡宇押上了一辆停在玻璃屋前的吉普车。

  这六人笔挺西装,态度粗豪但保持了某一程度的礼貌,身上的装备,除了电子感应的全自动步枪外,其他的通讯器材和手枪等,莫不是第一流的精良产品,兼且这六人行动机灵敏捷,互相配合无间,是富有经验的好手,巴极能在黑道出人头地,是有道理的。以这样的实力,他真的不明白当日雅黛妮是怎样逃出虎口,可惜他不知是否再有问她的机会了。

  想到雅黛妮,想起刚才她给人押走时,死灰般的脸色,心中抽搐,护花无力,令人悲愤,假设巴极对她有任何不轨,他誓要将巴极碎尸万段。

  吉普车在整齐宽敞的道路奔驰,路旁满是热带林木,不时现出各式各样的华丽平房,在暮色里出奇地安宁,恍若世外桃源,谁能联想到,这就是巴极的罪恶王国。

  吉普车在一所灰白色三合土的大平房前停下来。

  其中一名壮汉拿起对讲机道:“白奇医生,贵宾来了。”

  对讲机响起高亢难听的声音道:“把他带进验身室。”

  凌渡宇被客气地请了下车,进入平房内。

  门后是一道长廊,每边各有三道门户。

  凌渡宇给引进了右边第一道门户,里面的设备,把他吓了一跳,手术间、手术床、扫描机、X光机、心电图、墙柜上的药瓶……足足媲美设备完善的医院。

  凌渡宇心念电转,正盘算应否作最后反击,一位身穿护士服的美女,笑盈盈从手术间转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盛满晶莹药液的针筒,针尖向上,向他友善地笑道:“凌先生,请躺在推**,要给你注射麻醉药了。”

  凌渡宇心中一喜,改变了拼死反抗的念头,他对药物有高度的抗力,麻醉药对他的影响不大,却故作惊惶地道:“你们要干什么?”

  话犹未已,背后已抵着两管冰冷的枪嘴,凌渡宇“无奈地”躺上推床,美丽的女护士把整管针药打进他身内,凌渡宇闭上眼睛,感觉着被人推进手术室去,护士亲自为他宽衣解带起来,使他**,窝囊的感觉是那样强烈,使他大叹虎落平阳。

  脚步声由远而近。

  凌渡宇集中精神,以意志把心跳和血液的流动减缓,造成昏迷的假象。

  脚步声传来,凌渡宇细心分辨,应该是四个人,其中一人的脚步声特别响亮,可能是女子的高跟鞋。自己这样赤身露体,任人观赏,确不是滋味,不过眼下岂能计较。

  白奇肃然道:“博士!”

  凌渡宇心中一凛,居然是巴极亲临,可惜他不能张眼细看这魔君。

  一把悦耳动听的女声道:“凌渡宇这家伙名震非洲,连马非那老狐狸也在他手下栽了跟头,还不是给博士手到擒来,收得服服贴贴。”这女子深谙大男人喜欢女人吹捧的心理。

  巴极的声音道:“爱丽丝,你错了,失败的只是雅黛妮,若非她急切复仇,凌渡宇和她早已在百里之外了。”

  白奇嘿然道:“这些所谓正直的蠢人,怎能有分析利害的能力?”

  巴极道:“侥幸之事,何足挂齿,白奇,可以动手术了吗?”

  凌渡宇一方面惊叹巴极的胜而不骄,另一方面吓了一跳,什么手术?他若蓦起发难,是有一定的成功机会,现在是要决定的时刻了。

  美丽的女护士解决了他的难题。只听她道:“两个微型追踪器植在什么地方?”

  白奇道:“藏在膝盖后的软肌里吧!”

  凌渡宇心中暗骂,巴极布置周详,以外科手术,把微型的追踪器藏进肌肉的组织内,所以尽管自己逃到那里去,亦要被他轻易找回。若非自己只是诈作昏迷,这样的布置下,可以说是绝无平反的机会了,巴极只要派人整日看着追踪仪,自己的一举一动便全在他的掌握中,想到这里,心下奇怪起来,巴极这样对自己大费周章,究竟有何目的?

  他给反转过来,膝后稍下小腿嫩肉蚁咬般轻痛,锋利的手术刀割开了肌肉的组织,又缝合起来,凌渡宇一点也感觉不到对方放了任何东西进去,可见微型追踪仪是何等细小。接着对方在他另一条腿亦作了同样手脚。凌渡宇默默记着对方安装的方法和位置,同时集中无上意志,不动声色地苦忍手术带来的剧痛,若非他这类自幼锻炼以精神战胜肉体之士,只是这关便过不了。一边想一边庆幸,他胸前贴着一块假胸肉,藏有几个精巧的工具,幸而不被敌人发觉。

  手术完后,巴极的声音响起道:“把他送至迎客楼,记着给他最好的房间,他的身体虽很强壮,我看也要到明天才可醒来,找人二十四小时看紧他。我要和他面谈。”

  手术室门打开,守候在外的大汉步了进来,把他推了出去。他感到给人用担架床抬上车子,最后送到一张**,他知道这时正在敌人的严密监视下,不宜行动,趁势倒头大睡起来,睁眼时已是天明,睁眼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先在胸前一阵搓揉,把一块人造的假胸皮取下来,胸肉后有排管状仪器,凌渡宇把能发射四支麻醉针的发射器取下来,才把胸皮贴回去。

  窗外白蒙蒙一片,梦湖在一里许外,云雾的散聚,若现若隐。

  凌渡宇神思飞越,一把轻柔的女声把他惊醒,是那爱丽丝的声音。

  爱丽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使人很难辨别声音的来源,对方传音的设备非常巧妙。

  爱丽丝道:“凌先生,你好!昨晚睡得好吗?”

  凌渡宇诈作抬头四处找寻声音的来源,一边抚着头,扮作麻醉药后的昏沉,答道:“好!很好!叫巴极滚来见我。”

  爱丽丝毫不动气,温和地道:“博士现在邀请你和他共进早餐。”

  凌渡宇苦笑:“我可以说不愿意吗?”

  爱丽丝答道:“当然可以,假设你答应博士安心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期,甚至可以让你在这处自由行动,绝不干涉。”

  凌渡宇暗忖,若不是他知道对方在他身上动的手脚,眼下一定会大惑不解。口中答道:“好!我答应。”

  爱丽丝估不到凌渡宇答得如此爽快,呆了一呆,有点犹豫地应道:“我会向他请示,好了!你是否接受邀请?”

  凌渡宇笑:“假设你也参与,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哪会拒绝?”

  爱丽丝浅笑中透着对自己美丽的自信,道:“请你走出客房,夏太太会把你带到那里去。”

  凌渡宇站起身来,走出房外,那是一个小客厅,连着浴室和厨房,布置充满现代的气息,清雅大方,若不是身为阶下囚,这真是个小休的好地方。

  凌渡宇来到门前,发觉根本没有门把,也不见任何锁孔,是一道电子控制开关的门户。

  门子缩入左边墙内,露出通往外间的出口,一位二十七、八岁,身材动人,颇有风韵的黄肤女子盈盈立在门外,向他作了鞠躬状,道:“凌先生,我是夏太太,请随我来。”当先向左方走去。

  凌渡宇跟着她身侧,鼻中嗅着她身上飘来淡淡的香气,问道:“你是日本人吗?”

  夏太太惊觉地瞥他一眼,道:“凌先生的眼真锐利。”脚步加快,走出了大门外。

  凌渡宇回头一看,昨夜的房子是一层用砖砌成的平房,非常别致。屋外有道蜿蜒往右方的柏油道路,路旁植满树木,空气清新。

  夏太太往柏油道上大步走去,凌渡宇估计目的地近在咫尺,否则早有车恭候了。就在这时,心现警兆,那是被人暗中偷窥的感觉,这地方表面和平宁静,其实笑里藏刀,步步凶险。

  夏太太回头招呼道:“快来吧!”

  凌渡宇跟了上去。

  早上七时多了。

  太阳在东边化作一个红红的初日,大地一片生机,离湖的薄雾逐渐散开,像蜘蛛织成的丝网,可是任由日照风吹,仍是黏缠不散,覆罩梦湖。

  刚转个弯儿,一所气势雄伟、堡垒式的华宅矗立眼前,一扇中开的大门前站了两名身穿西服的大汉,对凌渡宇虎视眈眈。带着一股敌意。

  凌渡宇随着夏太太走到门前,门前右边的大汉面善非常,即想起此人是那天在直升机旁追上雅黛妮的小胡子,自己枪杀他的同伙,对方自是难以欢颜相向。

  凌渡宇若无其事,经过小胡子身侧,待要进入屋内,小胡子沉声道:“小子,我早晚要向你讨回公道。”

  凌渡宇眼睛落在他腰际勾挂着的软鞭上,那天此人先以准确如神的枪法,击掉雅黛妮手中的自动武器,后又以鞭梢,出神入化地把雅黛妮拖倒地上,是个绝不可轻视的敌人,待要答话,夏太太头也不回地道:“韩林!”语气中带有强烈谴责的味道。

  小胡子韩林怵然垂头,低声下气道:“对不起,夏太太。”

  凌渡宇进入屋内,啧啧称奇,夏太太只是一个下人,韩林对她的畏惧却是发自内心,不由得留心起夏太太来。

  进门处是个足有四千方尺的宽敞大厅,全部仿中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傢俬,充满古典情调,墙上挂了几幅油画,是荷兰划时代大师林布兰的作品,价值无可估计。

  大厅内站了两位亭亭玉立的美女,一见凌渡宇,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这哪像囚犯的遭遇。

  夏太太谦卑地退让一旁,两姝来到凌渡宇面前,左边的美女伸手和凌渡宇相握,自我介绍道:“我……”

  凌渡宇道:“不用说,你就是爱丽丝了,我只想问你是否名花有主,其他都不关重要。”他大显浪子本性,出奇制胜,探听对方虚实,这爱丽丝属于巴极博士的核心人物,否则她的手下夏太太也不会拥有如斯特殊的地位。

  两女笑得花枝乱颤。

  另外的美女道:“你算是问对了人,梦湖水庄的历史上,只有五个人是自由身,不受‘合约’的束缚,爱丽丝恰好是其中一个,要看你的努力了。”

  凌渡宇道:“这位美丽的女士是……”

  爱丽丝介绍道:“她现在是博士的第三席妻子,我们都称她为三夫人。”

  凌渡宇听得头也大起来,这处的规则大异外面的世界,叫人摸不着头脑。

  爱丽丝笑道:“不用费神,很快你会弄清楚一切,博士在露台,请随我来。”

  凌渡宇淡淡一笑,随爱丽丝从大厅的侧门,走出露台。

  露台高高在上,俯瞰一里许外的梦湖,水光反射着朝阳柔弱的光彩,闪烁生辉,湖面雾薄霞轻,较远的地方隐没在茫茫的水气里,予人无尽无穷的辽阔感。通往祭台的浮道直伸进雾里,活像通往虚无的捷径。

  身形雄伟的巴极博士坐在餐桌前,背着他极目湖景,沉醉非常。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直觉,巴极和梦湖有种非常微妙的关系。

  爱丽丝柔声道:“博士!凌先生来了。”

  巴极悠悠转身。

  两人作第二次照面。

  巴极站起身来,露出淡淡的笑意。他的面孔较一般人稍长,蓄着林肯式的浓密胡子,配合着修剪得非常整齐的黑发,像美国内战时的北军将领。全套黑色礼服,使他更是仪容出众,威猛慑人。

  凌渡宇特别留意他高挺鼻梁上的黑眼睛,那种深邃辽阔和精芒烁烁,是他平生罕见的,通常有这类眼神的人,都是有先天或后天修成的精神异力。他凌渡宇本人便拥有这类眼神。

  巴极直望凌渡宇,伸出大手以纯正的国语道:“你虽然恨我入骨,但不介意和我握手吧。”

  凌渡宇伸手和他相握,若这样拒绝,未免太小气了。

  巴极的手粗壮有力。

  爱丽丝悄悄退回厅内,关上门,宽大的露台,剩下这两个对立的人和远方美丽的梦湖。两人在餐桌前坐下。

  凌渡宇道:“早餐在哪里?”

  巴极眼中射出笑意,举起大手一拍,立时有美丽的女士奉上早餐,不一会,桌上摆满了精美的食品。

  侍女退了出去。

  凌渡宇望也不望桌上的美食,盯着巴极道:“我的朋友雅黛妮,她也要吃早餐吧?”

  巴极毫不退让回望凌渡宇,淡淡道:“雅黛妮情绪不稳定,还是让她休息多点,不过请你放心,只要我们间的事能谈得拢,本人保证不动她一个指头。”

  这是威胁,凌渡宇眼中闪过怒火,冷冷道:“想起你的禽兽行为,她的情绪怎能稳定。”

  巴极眼中精芒毕露,站起身来,走到露台的栏杆前,远眺若现若隐的湖景。

  巴极霍地转过身来,道:“我从未向任何人解释过本人的所作所为,一方面因为我不需要作出解释,更重要的是俗子凡夫,岂能明白。”

  凌渡宇嘴角牵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道:“如此凌某洗耳恭听了。”

  巴极望向远方的云雾,道:“人之欲望,自生即有……”忽又沉默起来,这时他背对着凌渡宇,故而看不到他的神情。

  微风从梦湖吹来,拂上凌渡宇的脸上,在柔阳下分外轻爽。

  巴极又转过身来,脸上激动的神情一闪即逝,道:“当我第一次见到雅黛妮时,她坚毅的表情,充满活力美丽的身体,无不对我造成巨大的吸引力,使我产生强烈的占有欲,我要打破社会把女人捧上‘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台’上的禁忌,去得到她。”他的胸口有些微的起伏,所以尽管他脸容恢复平静无波,凌渡宇也知道巴极陷在刺激的回忆里。

  巴极继续道:“那样做之前,我也曾经问过自己,应否循序渐进,凭我的风度学问,先取得她的芳心,再夺她的肉体?那样是否也较有女爱男欢的情趣?”

  凌渡宇默然,心中却不得不承认,尽管雅黛妮和他是在敌对关系,可是男女间事非常奇妙,凭巴极的风度、学养、人品和权势,的确造成极大的魅力,足可赢取雅黛妮的芳心。比如他自己,尽管恨之入骨,可是现在和巴极面对面,却又发觉并不是那样恨他,这种感觉极为矛盾。

  巴极把椅子拉开,坐了下来,深邃的眼神盯着凌渡宇,道:“我知道那是不同的,当我认识她,追求她,讨她欢心……一切都会改变了。我第一眼看到她时,在心中为她塑造的形象亦会因加深的认识而瓦解冰消,所以假设我想得到最好的东西时,唯一的方法,就是在我初见她时,在我最想得到她的欲望的巅峰时……”他的手有力地向前攫抓,冷冷地道:“实时用最直接和最原始的方法得到她,而不是迂回曲折、旷日持久的方法,那是另一类的游戏,本人在那一刻恰好没有那种心情。”

  凌渡宇冷冷接道:“只有通过这种禽兽的行为,才能满足你的兽欲,是吗?博士。”

  巴极看着自己紧抓的拳头,嘿然笑道:“你说得对,我们谁人身内流的不是禽兽的血液,你认为我们真是比禽兽优胜吗。对不起,我不认为那是事实,或者我们比它们优胜的地方,就是我们是会和能说谎话的禽兽。”

  凌渡宇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道:“不要将你自己的劣行,加诸每一个人身上。”

  巴极仰天长笑,道:“伪君子比真小人好得了多少,若要是真诚,每一个男人都应该说:我欢喜每一个女人,而不是其中某一个。但他们要压制这想法,道理很简单,他们不肯忠于真的自我和欲望,又或者是他们根本没有那能力,巴某却有!”

  凌渡宇心中叹了一口气,巴极可怕的地方是他能为自己的恶行找出理论上的支持,一旦这类人得到权势,便会为祸人间了,有好气没好气地道:“阁下只求逞一时之快,你有否想过受害的弱者呢?”

  巴极冷笑道:“雅黛妮当时的享受,绝不下于我,那是人类经验的极峰,她之所以恨我,是因为我使她不能原谅自己。蠢货!”

  凌渡宇大喝道:“闭嘴!你最大的罪恶就是利用自己远胜一般人的条件,肆意横行……”忽地住了口,警觉地回头。

  门打开,两名神态威猛的大汉,挟持着一个人进来,正是适才在屋外警告凌渡宇,擅于用鞭的小胡子韩林,脸色苍白得怕人。

  巴极缓缓转过身来,懒洋洋地盯着韩林,一言不发。

  小胡子韩林嘴唇颤动,似欲发言,终于默然低头,连脚也抖震起来。

  凌渡宇心中升起怜惜,这样一名高水平的职业好手,在巴极的种种手段下,变成了猫爪内的小鼠。他刚才未说出的话,是想指出巴极可恶的地方,正是他利用自己深悉人性的弱点,不单止造成肉体上的伤害,还从深入的精神层面,去造成对方无可弥补的创痛。

  巴极温和地道:“韩林,合约上第十三条,说的是什么?”

  韩林低着头,嗫嚅道:“五年合约期满,合约乙方的受雇者,将可获得二百万美元之酬劳,并恢复自由的身份。”

  巴极轻笑一声,柔和地问道:“你是否不满意这条件?”

  韩林把头摇得波浪般地摆动,颓丧地道:“不!不!我非常满意,那足可以使我下半生无忧无虑了。”

  巴极淡淡道:“我看你是不满意的,否则怎会忘记了第十七条条款。”

  韩林焦急地抬起头来,道:“不!我记得很牢,那是:凡在合约期间,有违合约雇主的指令,不单取消合约期满的酬金,还须接受包括死刑在内的任何惩罚,不得怨怼。”

  巴极双目神光暴涨,道:“凌先生是我的贵宾,你对他失去应有的礼貌,是严重的违令,给我推出去。”

  两个大汉应喏一声,把韩林押了出去,后者竟然默不作声,连求饶也不敢,可见巴极的雷霆手段了。

  凌渡宇淡淡道:“巴极你驭人确有一手,恩威并施,好了!我听得太多你的废话,告诉我,是要和我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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