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 只活一个
军师说肚子疼,可能要生,但距离真正的生孩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饺饺是自己生过孩子的,挺清楚,她当时子宫收缩,持续三十秒以上,间隔五六分分钟左右,阵痛越来越紧密,十分有规律,而且漫长。
知道军师要生产,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除夕,去敲隔壁邻居的门,让邻居家的人去酒馆找影子叔叔。”
军师躺在**捂着肚子道:“别去找影子回来,等生完再找他不迟。”
饺饺不禁有些生气:“你能不能别胡闹,生孩子搞不好就是要把命赔进去的事儿。”
军师半躺着,露出了个虚弱的笑:“我当然知道,不过有一点我还没告诉你,我不是怀孕八个月,是怀孕七个月。”
孩子不足月本来就危险,何况是七个月的早产儿,孩子也不过刚刚成型而已。而且那腹中是有两个孩子,危险双倍。
饺饺的脸色煞白:“你早就知道?”
“一开始没想着瞒着你们,后来发现是双生子,而且我体虚,补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她怀孕的时机不好,经历了精神压力,食物匮乏,又有军务缠身,身体不足以支撑怀孕。
而她又是大夫,强行保胎,一直待在家中仔细养着,尽量多吃,多睡,孩子已经长大,马上就要见面了。
军师深吸一口气:“我可不想让影子做保大还是保小这种选择,我帮他选了,他不必知道此事。”
除夕带着哭腔问:“婶婶你怎么了?”
“婶婶没事,就是不能再说这些废话了,我得攒足了力气。饺饺,你生过孩子,应该知道要做什么吧。”
饺饺手足无措了片刻,看下了更加手足无措的除夕:“来厨房,你往那灶坑里面添柴火。”
要赶紧烧出一锅热水,接下来用得着热水的地方很多。
从规律性的子宫收缩到宫口开全,要折腾十二个小时,陈渺渺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疼,羊水也破了,她愣是忍着,谁都没说。
等着早晨,产妇宫口比较松,已经快要可以生产了。
她是大夫,的确心里有数,早晨东西吃得足,眼下很有力气。将一块破布塞到了嘴里,咬紧牙关,使尽力气。
饺饺用热水帕子给她擦额头上的汗,又煮了一碗汤面,喂着她吃了下去。
疼痛会使人晕厥昏迷,而在生产过程当中最怕的就是晕厥。
看着随着时间的流逝,军师的脸色越来越糟糕,饺饺有些害怕,除夕给她烧锅,她又煮了一碗参汤出来。
这是影子在向皇帝报告她有身孕后,皇帝赏赐下来的东西,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煮成了汤,给军师一灌下去,军师的精神就恢复了不少。
陈渺渺的眼睛发亮:“你这果然藏着不少好东西。”
“你还有空说废话?”饺饺检查了一下情况,声音都在颤抖:“你真的有把握吗?不需要去找稳婆?”
军师虚弱一笑:“你信我,那些稳婆就是自己孩子生多了,知道生产的过程,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这帮人除了按我肚子,帮不了别的忙?”
“你快说两句吉利话吧。”饺饺很是担忧,如果这腹中是双生子的话,那这肚子又太小了。
军师仰卧着,不断用力,额头上都是汗,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生产开始,饺饺就将除夕撵了出去,孩子年纪小怕吓着了。
除夕坐在门口,眼泪直往出流,她用力的擦了擦眼泪,迈着小步子出了门。
外头风雪很厚,她每走一步都很艰难,记着若水姑姑的粮店路,在雪中前行。
“姑姑——姑姑——”
若水和林思在后店,听得熟悉的声音,立刻翻身下床。
林思紧随其后,二人来到店面里,小二正用手给除夕捂一捂耳朵。小姑娘匆匆忙忙的跑出来,衣服穿的单薄,耳朵还发红,眼泪汪汪的,看上去极吓人。
若水心胆俱裂:“你娘怎么了?”
除夕扑到了她怀里,啜泣着说:“娘没事,婶婶,婶婶都是血。”
若是立即意识到,陈渺渺要生了。她当机立断往出走,林思比她更快一步,牵来了马。
“你自己驾马回去,我抱着小姑娘回去。”
若水犹豫了一下,然后用力的点头:“快点儿来。除夕别怕,那是你姑父。”
除夕惶惶点头。
林思微微一笑,将除夕裹进了自己的大衣里,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那双修长的腿迈着极大的步子,追着去了他们家。
马匹在雪中奔跑,很快就到了家中。
若水推门进去,直接去了正屋,刚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鲜血的味道。她掀开帘子,瞧见了卧在炕上的陈渺渺,正指挥着饺饺该怎么做。立即上前道:“饺饺,你先出去,这里有我。”
魏饺饺看见若水只觉得松了口气,身子微微摇晃,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我在这帮忙打下手也行。”
“你本身就是孕妇,经不起惊吓,总要为你腹中儿子考虑。”若水咬死了这一点,将人推了出去。
陈渺渺额头上都是汗:“若水……我这孩子怕是生不下来,你用剪子剪开下面,要是还不行就拿了一把刀,你别怕,我自己把肚子刨开。”
若水的手都在抖:“你真是作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影子还不得恨死我们。”
“没事儿,我给他留了一封信。”陈渺渺似笑非笑:“我发现双胞胎的时候,已经是四五个月,再喝堕胎药来不及了,太伤我身子。如今要是生不下来,也是要我半条命,与其我苟延残喘,不能活多久,不如留下个血脉延续。好歹两个孩子,总能活下来一个吧。”
“闭嘴吧。”若水发的狠心,拿起了剪子。
钻心的疼痛传来,陈渺渺眼前冒着金星险些晕厥过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从始至终没有喊出来一声,大喊大叫自然是痛快,可太浪费体力。
她回忆着自己这短暂的一生,只觉得过于可笑,仗着医术高明救了一辈子的人,也杀了一辈子的人。最后到了自己这里,救也救不了,杀也杀不了。
大夫这一辈子,最无法解救的是自己。
“啊——”
只听一声细弱的婴儿啼哭声,终是生了下来,又过了半个时辰,第二个孩子迟迟降临世间。
这两个孩子都生的极其细弱,声音也很小,饺饺在屋外听到了声,立即端着热水进了屋,给两个孩子擦了擦身上,用棉布包裹起来。
“大出血了。”若水惊恐道:“还有没有什么法子?”
“药,我房间里有药。”
陈渺渺声音颤抖地指挥着若水如何帮自己,最后看了两个孩子一眼,体力不支的闭上眼睛。
饺饺赶紧去熬药,将这一大碗的苦药给昏迷过去的陈渺渺灌了下去。
若水一面担心陈渺渺,一面又担心饺饺:“你还怀着身孕呢,看到这样的场面,没事儿吧?”
饺饺摇了摇头:“我看见最恐怖的场面是一个孕妇刨开了自己肚子,陈渺渺都知道我是个胆大无比的人,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不用管我,看着她吧。”
她将一个孩子抱在怀里,七月而生的孩子,就像小猫一样,瘦弱不堪。双生子争夺养分,刚夺到了最后,先生出来的那个比较大,后出来的这个弱弱的。
之前烧了些热水,里面兑了点蜂蜜,她用勺子一点点的润着孩子的嘴。
后生出来的弟弟很虚弱,用那舌尖去舔着水,眼睛死死的闭着。
饺饺眉头紧凑,十分担心。
“娘——”除夕站在门口,一手掀着帘子,弱弱的唤了一声,探着脑袋往里面看。
“除夕跑去叫我回来的,我骑马回来,她是林思抱回来的。”若水解释了一句,出去同林思讲话,林思刚把除夕送回来,转头又要去酒馆将影子叫回。
不过有点可惜。
影子回来的时候,那个弱弱小小的孩子已经断气儿。
倒是那个大孩子,在十分用力的喝着奶。
陈渺渺躺在炕上一动不动,虚弱的像是魂魄离体。
影子的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先高兴还是先悲伤。
他将陈渺渺裹得严严实实,抱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间早就让饺饺烧的滚烫,产后妇人最怕招风受凉。
躺在干干净净的**,陈渺渺又睡了过去,影子守着自己的妻子,怀里抱着那个孩子。
这里面正儿八经生产过的就是饺饺,然而饺饺当初有无数的人照顾着,除夕有好几个奶娘,就记得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给喂温水,温水开了胃,这才去喝奶。
活下来的这个孩子体格要稍稍健硕一下,但也没好到多少,比当初的除夕要小上一圈,发出叫声,也只是弱弱的叫。
那双眼睛紧紧的闭着,脸上皱皱巴巴的,拳头紧紧的攥着,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兄弟,刚出生便夭折。
影子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忍不住落泪。
影子没有姓,陈渺渺早说了孩子的姓随她,每次取名字的时候都会取两个,他还以为对方是想挑一挑。
可惜这名字,最后只有一个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