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昏睡到清醒，不过几个时辰而已。

　　困兽犹斗许久，还是心如死灰。

　　岑暮侧身躺着，双手紧紧捂着耳朵，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在薄被下面鼓起小小一块。

　　【楚致，岑暮姑娘不行。】

　　【岑暮姑娘不行。】

　　【岑暮不行。】

　　她紧紧捂着耳朵，用力咬着锦被，牙根酸疼口腔里含着血腥味，细小的几乎听不到的抽噎闷声响起。

　　如果没有灵力，那就不能驭兽。

　　如果不能驭兽，那就见不到楚致。

　　如果没有楚致，那就再没有人对她好了。

　　那条黑的看不见光的路，那条全是谩骂的路，她踽踽独行了十八年，终于抓到楚致这一抹曦光，终于抱住楚致这一丝暖意，现在却要让她放手。

　　老天为什么总喜欢跟她开玩笑。

　　就好像是在时时刻刻告诉她，她没有资格拥有任何温暖。

　　她只能不停的流浪，活得看似高傲，却只是一条可怜虫。

　　衣袖锦被皆被眼泪打湿，从被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岑暮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仔细地看着屋子，然后失落地垂头，泛酸疼痛的眼睛又涌出眼泪。

　　不在。

　　他不在。

　　岑暮一直在黑暗中坐着，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干净了，血污汗液也被清洗干净了，她被照顾的好好的，一切看似都和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灵力了。

　　灵天山外山藏书阁。

　　思尘坐在楚致对面，两人身边放了厚厚三摞书，楚致还在看，思尘已经停下来了，他压住楚致翻动的书页。

　　“放手。”

　　思尘拧眉，“楚致，没有恢复灵力的秘法。”

　　楚致将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颚角紧绷着，牙关紧咬声音越发冷沉，“我说放手。”

　　思尘不想跟他打，本意也不是要惹他生气，看他这样，只能放手。

　　楚致又开始快速翻阅古书，不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

　　思尘叹气，他在灵天山外山呆的最久，这些古书他统统看过，活了这么些年，要是真有什么秘法，他不可能不知道。楚致他现在，不是不知道这件事，而是不愿接受。

　　又看了一个时辰，思尘看着藏书阁被弄的一片狼藉，楚致一袭劲袍黑衣，没有丝毫憔悴和疲惫的样子，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书。

　　“这些书你就算看上十遍百遍，也不会有答案。”思尘说，“楚致，你向来冷静自持，现在也该停下来了，这不是办法，不是你不接受就可以当做没发生。”

　　楚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凝神看书。

　　“你跟岑暮姑娘还多久的契约。”思尘看着他，果然有了反应，“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契约结束，你无法再与岑暮姑娘结契，如果你们当初缔结的是永久契约，那就算岑暮姑娘没有灵力，你也可以把你的灵力渡给她用。”

　　“既然在一开始就错了，现在苦苦挣扎万般强求又是何必。”

　　思尘是灵天山外山的占卜师，跟他们这些神兽存世时间差不太多，或许是他总窥探天机知晓天命的缘故，他比一般人都更通透些。

　　“思尘，我没空跟你打，你最好别再惹我不快。”楚致冷冽地警告着，目光从未从书上挪开。

　　思尘也说不出什么话了，楚致自己不愿意清醒，他说再多又有何用，走到窗边开了窗，屋子里很闷，他吐出一口浊气，闻到了甘甜又泛苦的清新茶香，人才舒服了很多。

　　回头，又看到楚致执拗的模样，四方神兽亦善亦恶，本来也可成为凶兽，本性中都有杀戮残暴之气，朱雀神鸟更是如此，骨血里带着嗜血的本性。

　　可是成了四方神兽是他们的选择，强大，却也需要交付一些东西，但是本性中带着的东西，是无法抹去的。

　　思尘除了叹气再没有任何反应。

　　他怎么没看出楚致命中有这么一劫，当初给他们算的时候，还真是算漏了。

　　……

　　岑暮等了很久，还是没人过来，她赤脚踩在地上，去拿挂在墙上的灵弓，这弓在她到这里的那天就变大了，再没变回小树枝，也可能是楚致变大的，知道她没有灵力，连弓都变不出来。

　　她看着上面的灵核，既然是楚致特意找的，必定不是凡品，她要再试一次，或许是她体内的驭兽精血不接受低阶的灵核，高级的东西配高级，说不定应该这样想。

　　在黑暗中，只有浅淡的月光透过纸照进来，朦朦胧胧灰亮，她鼓起勇气将手放在一个灵核上面，神色坚定。

　　她想再试一次，说不定可以呢。

　　她不想那么轻易的认输，再难的事情也做过，不过是吸收灵核而已，不过是“洗髓换血”而已，她怎么就做不到了！

　　岑暮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缓慢地吸收灵核里的灵力，灰蓝色的灵力从她的掌心一寸寸地侵入，自手腕流入灵脉，只是一瞬，熟悉的剧痛袭来，她没有放手，放慢了吸收的速度，这才只是开始，她不能放弃！

　　灵核中的灵力再度侵入她的体内，这灵力更强，是比之前更霸道的烧灼感，全身的灵脉都在拒绝这些灵力闯入！

　　她的身体在不停的抵抗，可效果甚微，烧灼、撕裂、血肉模糊的噬咬，寸寸肌肤都像被千万根毒针密集地扎着，全身的脏器都在叫嚣着疼痛，扭曲成无法忍受的模样。

　　“呃啊……”岑暮猛地跪倒在地，意识模糊，头痛的要裂开，脸色青白唇上也毫无血色，新换的衣服又被汗水打湿，全身潮湿冰冷。

　　唯有右手还牢牢地抓着灵弓上的灵核，不肯放开。

　　灵核中的灵力还在继续沿着灵脉游走，岑暮忽然弓起脊背身子一颤呕出一大口黑血，然后身体一软无力地躺在地上，她用左手紧紧捂着嘴边，血不断从指缝中涌出，她身体在**抽搐，已经分不清是哪里疼，只余下一丝一缕的意志，再疼也不肯放开右手。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不行……

　　藏书阁里，正在翻书的楚致猛地起身，朝一个方向看去，“岑暮出事了！”

　　说了这句人就不见了踪影，书桌灯烛被掀翻，书页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思尘跟着过去，却想不通，没有灵力之后，灵兽还能感受到驭主的身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