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这一次要放手
这个结果,早在柳暮吟的预料中。
宋固的确是个负心汉,但他想要儿子的心,却是急切且真实的。
厌厌是他唯一的儿子,就算再冷血的男人,也会把所有的好,都留给这唯一的儿子。
不是他有多伟大,终归还是私心在作祟。
如果厌厌是个女孩,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不喜欢这种区别对待,更憎恶古人这种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但事实是不容改变的,男孩子在这个世界能获得的优渥,的确多于女孩。
而一个孩子对父爱的渴求,也是简单而纯粹的。
爱没有优劣之分,厌厌爱自己的阿姆,同时,他也渴望得到父亲的关爱。
这本身就不存在冲突,当然,这只是对厌厌来说。
何婶子和宋固,他只能选择一个。
他选择了父爱,就只能将黯然神伤,留给自己的阿姆。
何婶子像是难以置信,看着在宋固诱导下,毫不犹豫点头的厌厌。
失望,伤心,不甘,愤怒,说不清现在的她,正处于哪一种情绪中。
但厌厌的选择,无疑给了她致命的打击。
当初,她最疼爱的女儿,在自己和爱侣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如今,她最疼爱的外孙,也在自己和父亲之间,选择了后者。
似乎每一次,她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这种难以言喻的悲痛,也许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理解。
宋固笑了,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吧,孩子终究是向着自己的,只要他拿出真心来,就没有人不会被打动,厌厌如此,当初的金燕也如此。
事实上,他对金燕,不是一点愧疚都没有,他只是无法理解,自己寒窗苦读数十年,不就为了可以一举高中,逆天改命么?如果自己始终都是一个庸碌无为穷书生,还怎么给她幸福?
迎娶杨家小姐,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等过个一年半载,她生下儿子,且自己的权力也越加稳固后,他自然就有理由将她重新扶正。
她口口声声说爱自己,怎么就不能为自己卧薪尝胆一回呢?
来衡阳之前,他还认真想过,若金燕肯认错服软,他就连她一起接回去,后来听到斯人已逝的消息,心中亦不免唏嘘懊悔。
可人已经不在了,况且错的也不是自己,他能做到的,就是好好待厌厌,将他抚养成人。
他站起身,将厌厌一把抱起,来衡阳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也懒得再跟众人周旋,当今天下三权分立,说不上最终一统天下的到底是谁,他这些年东奔西走的,也算见识过世面,这三方势力终有一日会有场大战,西北之地又有外族势力虎视眈眈,渡海去建州是最好的,无论将来那一方得胜,都不会波及到那里,反正谁做皇帝,他听谁的就是。
所以这一次出来,他带上了所有家当,准备离开衡阳后,就直奔淮阳码头,然后乘船南下,径直去建州。
自己奋斗了这么久才建立的家业,总要有人继承,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带走厌厌。
不了厌厌却突然挣扎起来,哭着道:“爹爹。我不要离开阿姆,放我下来,我要阿姆!”
宋固满肚子火,却只能忍着不发作:“你不是说,要跟爹爹一起走吗?如果你要阿姆的话,那爹爹就再也不来见你了!”
厌厌怯怯的,对他来说,永远见不到爹爹,是一件最为可怕的事情,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指了指正暗自拭泪的何婶子:“爹爹,求你了,带阿姆一起回家好不好?”
宋固对金燕的确有愧疚之心,但这份愧疚却不怎么多,好好将厌厌抚养成人,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弥补之法,至于要带着何婶子一起去建州,他就不怎么乐意了。
正自犹豫,要怎么拒绝时,何婶子却主动开口道:“厌厌,你喜欢爹爹,那就跟爹爹走吧,阿姆在这里住惯了,不想去别的地方,厌厌只要记得,以后时常回来看望阿姆,就足够了。”
宋固松了口气,算这老太婆有自知之明。
柳暮吟却很是惊讶,她以为何婶子必然不会松口,厌厌是她的**,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她怎么舍得跟厌厌分开?
她怕何婶子是因为一时负气,才故意这么说,连忙提醒:“婶子,厌厌还小,孩子的感情都很纯粹,他喜欢爹爹,不代表就不喜欢阿姆,你可千万别跟一个孩子置气。”
何婶子却微微一笑,透着几分释然:“我哪里是在跟孩子置气,我只是想明白了而已,有爹爹疼,是厌厌最大的心愿,我这个做阿姆的,自然是要尽力去满足他的心愿。就像夫人说的,孩子的感情都很纯粹,他喜欢爹爹,也喜欢阿姆,想让我们都陪在他身边,可他终有一天要长大,会明白,这世上的事没有十全十美,不可能事事都顺他的意,所以在做选择的时候,一定要认认真真想明白,后悔是最没用的,等他想明白这个道理,也就不枉费我的一番苦心了。”
是啊,这世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得到就必然要有付出,放弃也是一种成全。
她知道,何婶子一定是想明白了,自己不用再去提醒她任何事,是非对错,她有能力去独自承担,也已经做好了独自承担的准备。
于是,她悄悄退了出去。
该说的话,让她自己去和宋固,和厌厌去说吧。
她能做的,也就是在外面静静等待。
没过多久,何婶子就出来了,同时,两辆马车,也一同从客栈旁的胡同驶离。
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何婶子这才哭了出来。
“我把我最疼爱的孩子,亲手送到了别人的手里。”何婶子看着自己的双手,老泪纵横:“可我知道,这是最正确不过的选择了,当初我没有勇气放手,自以为是的将她困在我的身边,让她受到了那么多的伤害,这一次,我虽然也不想,但我知道,我必须放手,只有放手了,那个孩子才不会被束缚,才能真正的快乐起来,成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