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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温山软水繁星万千,不及你眉眼半分

如果巴黎不快乐III 白槿湖 20556 2024-10-18 16:22

  

  {安安静静结束你我之间过去的缠绵,你知吗,不吵不闹,放你走,是我给你最后的温柔。}

  一天夜里,荷姐急促地敲着他的房门,慌张地说:“佟少,赶紧来看看黎回,这孩子高烧不退,都烧到39.5度了。”

  他随手套着一件大衣就跟着荷姐去黎回的房间,他清楚,能够让有着多年育儿经验的荷姐如此慌乱,一定不是简单的小病,他心被拉得紧紧的,千万不要有事,黎回还那么小,怎么承受得了。

  房间里,黎回静静躺在**,小脸蛋烧得通红,眼睛闭着,额头上贴着退热贴,看来荷姐已经给黎回物理降温了,他心疼得不得了,宁愿这病在自己身上,哪怕是十倍,他都不愿黎回的小身体被折磨。

  “荷姐,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该送医院?”他抱起黎回,搂在怀里,用下巴贴着黎回的头。

  荷姐拿起桌上自己24小时之内记录的黎回发烧状况,说:“照目前看,物理降温起不了作用,我怀疑是小儿肺炎,还是去医院治疗最好。”

  肺炎,在他听起来,是很吓人的,因为从出生到现在,黎回一直都健康。他抱着儿子就往外走,荷姐拿着黎回的盖毯,跟在他身后,匆匆上车,一路上往医院疾驰而去。

  到了医院,挂急诊,怀里的黎回仍是高烧昏睡中,医生检查之后,做出的诊断和荷姐是一样的,急性肺炎,必须立刻入院治疗。

  躺在病**的黎回,穿着小小的病号服,紧紧握着爸爸的手,嘴里不停地在喊:“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这使他心如刀割,儿子病了,她再忙也总该回来了吧。他想起司机崔师傅上次有偷偷和曼君联系,于是立刻让倪管家去找崔师傅要曼君的号码,大半夜里折腾了一番过后,崔师傅风风火火赶来医院,带来的消息竟让他失落到谷底。

  “对不起佟少,太太之前确实有打过电话回来,不过那个号码是公用号码,她也只打过两次,问我两个孩子的情况,我是如实相告,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崔师傅紧张地满头大汗。

  他沉静片刻,说:“很晚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了。”

  荷姐握着手机说:“林总说她一会儿过来。”

  “不用了,你告诉她,孩子需要的不是一个充满控制欲的奶奶,而是要自己的妈妈。”他说完,目光看着黎回,再也不说话。

  他守在病床边,每隔几分钟就把湿毛巾放在水中重新揉一遍,再搭在黎回的额前,一夜就这么重复着,直到护士告诉他,已经从高烧降到了低烧,他才稍放心。至少要住院一周,这期间,他想放下一切事务,好好在医院陪着黎回。

  清晨的光照在黎回的脸上,他坐在一旁看着,有些困倦,但意识里没有一点想睡的念头,这一夜,黎回不知道迷迷糊糊喊了多少声妈妈,他想,如果曼君能够出现在病房里,那该有多好。不管是黎回,还是他,都会万分欢喜和雀跃吧。

  她就这样执着的走了,杳无音讯。

  他握着手机,查看通讯录,想找出那么几个关系人,谁会有她联系方式的呢。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李多多,马上电话过去,传来的是用户已停机。翻来覆去,他发现,原来他和她的交集并不是很多,他深爱着她,却没有真正走入她的世界,所以与她有关的人,来来往往,他竟然也只有李多多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不得不一大早就打扰程肃清的美梦了。

  他在电话里歉意地说:“程伯父,还在休息吧,打扰了,我想问问正清派去英国进修的大学的联系方式,方便给我吗?”

  一直以来,他都是非常敬重程肃清的。

  “好好,没事不打扰,我一会去律师楼,把号码发给你。哦,对了,曼君在英国生活的还习惯吗?”电话中的程肃清声音还是那样朗朗有力,看来是晨练中。

  “习惯,就是有些想家。”他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神经,满是幻想地说。他可不想被人知道,他被她甩开了,还连个电话和招呼都不曾有。

  是呵,他差点都要忘了自己的那放大的骄傲和自尊心。

  在焦急中,等到了程肃清发来的一串号码。他先给醒来的黎回擦洗脸,换干净衣服,喂了水和白米粥,护士进来挂水量体温,安排妥当后,黎回又渐渐睡着了,他这才轻轻合上门,站在门口拨通那串号码。

  电话接通后,用流利的英文简单说明了情况,当他问到要找该校一位中国来的律师阮曼君时,对方居然回应说,这个学生并没有来校报道,而是办理了退学手续,之后的情况就不再了解了。

  他握着电话,哑口无言。

  心却无比焦急紧张起来,她去英国一个多月了,竟然没有在进修的大学中学习,那她去了哪里,这样音讯全无,她到底在英国哪里,她是不是安全的,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漫画家到底是漫画家,幻想无边,脑子里很快就闪过好几个惨不忍睹的画面。

  他紧张要命,站在病房门口,从未有过这样的六神无主,即使公司面临那么大的问题,他也没这么慌乱。她太坏了,无情地走,还留给他这样大的恐慌和担忧。

  是要立刻去英国找她,还是怎么办,联系驻英大使馆?他想着对策,看似条理清晰,实际一片混乱了。

  “佟董,你好,一大早你怎么在这儿?”身后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女孩的名字。

  他疑惑地说:“你?”

  “我是何喜嘉呀,你太太是我师傅,我们法庭上见过的,佟董贵人多忘,肯定不记得了。”何喜嘉腼腆地说。

  他想起来了,曼君在他面前提过很多次,记得她那时还怀着黎声,坐在落地窗边的软椅上,开心地说:“今天公司来了一批实习生,让我们自己挑,有个憨态可掬的小姑娘,哎呀,我一看她就喜欢的不得了,因为我好像看到了当年我自己的影子,所以我收了她做徒弟。第一次当师傅,我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当初的对话历历入目。后来也多次听曼君提起过何喜嘉,总之印象中,曼君是非常喜欢这个徒弟的。

  他也就一下对她生出了些好感,毕竟是眼前这个女孩,是他深爱的曼君很喜欢的人。他也露出了极少见对女孩的温和笑容,说:“我的孩子病了,所以在这边住院,你呢,来看医生吗?”

  平时他可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呢。

  “啊,孩子病了,是黎回还是黎声,怎么样,不严重吧。”她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于火热了,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接着说:“我参加了福利院的志愿者,我负责照顾的一个孤儿得了肠炎,所以我就陪着来医院了。”

  他点头赞许地说:“我太太果然没看错人,你是个热心肠。黎回没事,烧退了,轻微肺炎,住院观察一下。”

  “需要我帮着照看黎回吗,我和师傅在一起时,和黎回见过几次面,他很可爱,我喜欢他。”何喜嘉热情地说。

  “不用了,我在医院陪着他,只是,他很想他妈妈——我忘带手机了,你能打电话给你师傅,让她回国来医院吗,她那么喜欢你,不可能没给你电话。”他撒了谎,因为他不希望任何外人知道他连她的联系方式都失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这个方法很奏效,何喜嘉轻松地拿出手机,说:“好的,我来打,这时候英国应该是凌晨吧,师傅肯定还在睡梦中。”

  他努力掩饰着激动的心情,静静等待电话的接通。

  “通了通了。”何喜嘉做出一个“OK”的手势,甜甜地笑了。

  “喂,师傅,你在英国好吗,还在睡觉啊,我很好,主任没刁难我,我转正了呢。嗯……嗯,我会努力的。呃……师傅,是这样的,你方便回来一趟吗,我听说,黎回生病了……不严重不严重,你放心,就是黎回很想妈妈,他想见你……你没时间啊,那只有这样了,下次吧……”何喜嘉沮丧地说,朝佟卓尧望了一眼。

  他忙指着自己,意思是他要听电话,亲自和曼君说。

  “师傅你等一下,佟董有话要和你说。”何喜嘉说着,几秒后,放下电话,失落地说:“师傅一听说你要接电话,就挂了。”

  他拿出手机,说:“把号码报给我,我来打电话给她。”

  何喜嘉翻动着手机,糟糕的是,手机居然不早不晚黑屏了,任凭她怎么按动,毫无反应,她都快要急哭了,说:“这个破手机也太不争气了,什么时候不好坏掉,这时候偏坏掉了,怎么办,号码还是朋友办给我的,他人在加拿大,我也查不了话单。”

  “你能不能想起一点她号码的数字,哪怕是尾号几位?”他焦急地说。

  何喜嘉使劲想想,也是徒然地摇头。

  “想不起来就算了。”他只好说,心中的滋味,无法言喻,他不敢相信曼君怎么会变成一个连孩子病了都置于不顾的冷血之人。

  这是手机响了,季东的电话。他接听:“季东,我在医院有些事,公司那边你先看着。”

  “佟少,这次无论如何你都要来医院签协议,任总,任总答应无条件给我们资金了,并且比银行的利息还低,简直是选中送炭,你快来,合同一分钟没签,都会有变动的可能。”季东兴奋地说。

  他难以置信,问:“你没发烧吧,任总不是僵了吗?”

  “是真的,佟少你赶紧过来吧,任总在贵宾室等着你,我先招待下。”季东说的肯定是真的了。

  不过他还不能高兴的太早,向来性格难以捉摸的任临树,不能轻易看表面。但他是必须立刻回公司了,签合同是只有他一人能执行的。可黎回还在挂水,现在临时通知荷姐来医院似乎有些来不及了,他目光看向了何喜嘉。

  “能帮我照看黎回吗,就上午这会儿,等会黎回的育婴师会过来的。”他说。

  “没事没事,我在这儿好了,你去忙你的。”何喜嘉笑着说,还有些羞涩,低着头不再看他。

  “那就拜托了,谢谢你。”他从病房窗户看了一眼黎回,便匆忙往公司赶了。他在开车时,才想起自己刚刚有多糗,他一面装得很酷说自己手机没带所以大不了电话,而很快他就拿出手机问何喜嘉曼君的号码,这简直是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个何喜嘉,难怪曼君会如此喜欢,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居然没有拆穿他,不露声色就当什么都不察觉。

  他内心称赞。

  ——我的小漫画啊,还是那么有眼光,她喜欢的人,从来都没有错的。

  瞬间,他又想到她竟然不回来看黎回,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也没透露在英国哪里,为什么没有如约去大学报道,种种疑团,都来不及想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弄清楚任临树的目的,只要能够合作,就签好合同,让Y楼顺利开工,不至于成为一栋烂尾楼。

  爱使人矛盾,使人在悲与欢间游离。

  如果你恨了一个人很久,听到了有关这个人的消息,还是会欣喜若狂,那是因为,所有的恨,不过是掩埋爱的一层薄沙,风一过,深爱就显露山水。恨是因为对方的不联系不来往,一旦对方伸来手,我们就会立刻忘了曾经的痛心疾首。

  温山软水,不及你眉眼半分。

  办公室里,缭绕着任临树抽的香烟。

  佟卓尧审视着合约,作为乙方,按照合约上看,乙方几乎是没有什么苛刻条件就能够拿到甲方的资金,甚至那点利息可以算是零利息了,他反倒不能轻易签合同了,便问:“任总,之前在北京,我们有过很不愉快的经过,现在你主动提出这么低利息来资金注入,我无法理解,所以不能签这份协议。”

  “无功不受禄,是不是?果然是了解你的人,猜到你会有警惕之心,好吧,坦白地说,那次北京见面之后,我想了很久,觉得佟少你,非常有趣,而我恰好对Y楼也很感兴趣,所以,就当作交你一个朋友,日后,Y楼也会入驻我们千树的专柜,我相信,这次只是我们合作的开始,未必以后我就不是赢家。再说,以我对佟少能力的了解,Y楼肯定能找到投资人,与其让他人有份,倒不如我来。我的解释,佟少还满意吗?”任临树摁灭烟头,起身走到卓尧的办公桌边,双手撑在桌上,弯着腰,双眼直视着他。

  面对任临树的解释,他仍心存疑虑,收下合同,说:“这样吧,合作是长久的,合同我们法务看过后,我们再约个时间签字,怎样?”

  “好,那下周一,我等你回复。”任临树洒脱地说,站起身,拍拍衣袖,蓦地,说了一句:“佟少,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嗯?”他惊讶。

  任临树爽朗笑道:“没事没事,突然兴起念首诗。”

  果然名不虚传,商界怪才任临树,传闻中七年前被初恋女友甩了,自此后就变得冷酷无情,情场失意,商场得意,一月崛起,千树集团成为可以和佟氏集团鼎立抗衡的企业。若能强强联手,那自然是商界一次双赢的夺目之举。既是对手,也是伙伴。

  卓尧陷入了沉思,捉摸不透任临树的用意,究竟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呢。

  季东倒认为是他多虑了:“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马上让法务过合同,签合约,任总是个变化多端的人,非常个人主义,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看……”

  他抬手打断,说:“不不……季东,正因为他变化多端,我们才要观望一下,听起来任总的解释是合情合理合乎利益,但我总是能察觉到他有些神秘,他不止是对Y楼的股份觊觎,似乎还有对我更重要的东西,我也说不清楚。”他手掌撑着额头,思忖。

  “可我们没有退路了,Y楼我们已经砸进去了七十亿,现在就缺三十亿就能竣工开业,商场早一天开业,我们的利益就越大,已经拖太久了。再往后拖,媒体就会对Y楼更多的猜疑,现在已经有八卦说我们Y楼闹鬼了,再加拆迁户们三番五次阻挠,我们没有机会再等银行那边的贷款了。”季东分析着眼下的境况。

  他对季东的分析并不是否定,只是眼下是没有一步路可以错的了,余地不多,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林总交待,尽快签约。”季东说。

  他一听到有关母亲插手公司的事,就很不舒服:“够了,我和她母子一场,她做的事,说的话,最后没有几件事是正确的。我还要去医院,黎回肺炎,我得去医院陪陪他,你把合同交给法务。”

  “肺炎?要不我也去医院,你有打电话给……”季东欲言又止。

  “她不回来。”他叹息一声,说:“或许英国有对她更重要的事吧,随她。”

  “哦那合同要不要给江律师过一眼?”

  他摇了摇食指:“不必了,这种商业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还不足够我信任。”

  从公司出来后,驱车赶回医院,一进病房,只见何喜嘉坐在病床边,给躺在病**的黎回讲童话故事,精神状况好了很多的黎回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不忍打扰,轻轻在沙发上坐下。

  “公主在花园里玩,她的玻璃球不小心掉进了水井里,这时一只青蛙说公主,如果我帮你捡起来,你就要带我回城堡……”何喜嘉声情并茂地说着。

  黎回咯咯笑,不经意扭头,看见了他,大声喊:“爸爸爸爸!”话音刚落,猛烈地咳嗽了几声。

  “你看你咳的,乖乖听故事,不许在何阿姨面前淘气。”他笑着下命令,见黎回恢复了精神,他心情顿时好转。

  何喜嘉站起来,憨实地笑:“佟董,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爸爸,我要阿姨陪我,要阿姨陪我……”黎回索性撒娇起来,拉着何喜嘉的手,不要她走。

  何喜嘉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任由黎回拉扯着。

  卓尧轻咳一声:“乖,你已经生病了,还不听话吗,何阿姨也需要休息。”

  黎回只要低下头,嘴里嘟弄着说:“何阿姨认识我妈妈,我想妈妈……”

  他这才明白,原来黎回这么快就依赖起了何喜嘉,是因为知道,这是妈妈的朋友。想到这里,他就更加不解为什么曼君得知孩子病了还不回国,她把孩子看做是自己的命,她怎么能够不管不问,难道不想见他,就连孩子也一同冷漠了吗。

  在何喜嘉等电梯的时候,他追了出来,客气地说:“何小姐,方便把你的手机给我吗,我想拿过去修一下,看我朋友能不能修好,我想通过手机的通话记录,找到我太太的联系方式。”

  他难得对不熟悉的女孩如此客气,自从曼君不告而别,他在公司就变成了一个脾气很坏的人,可从前呢,从前他也不是多善言笑的,大概从什么时候做什么事都会眼角嘴角挂着笑容,应该是认识曼君之后吧。

  那时她挽着他的胳膊,走在黄昏的路上,说:“我发现你最近脾气好了很多,也不会无缘无故对着女下属发火了,怎么心情这么好。”

  “我哪有那么多的好脾气,我的好脾气不都是因为你。”他说着,抽开被她挽的手,拥住她,紧紧拥住。

  过去的一幕幕,难以忘怀,而现在的曼君,所作所为,令他陌生。

  “佟董?佟董……你在想什么呢,给你,我的手机。”何喜嘉拿着手机在他眼前晃晃,打断了他的浮想。

  他接过手机,简单地说了句:“改天还你。”说完,转身便走,脑海里,还是绕不开曼君的身影。

  为什么还要去想她,是本能的习惯,这该死的习惯,要不要改一改。

  白天在公司,晚上要彻夜守在医院,在他看来,反正在家也是失眠,都一样的。任临树的那份合同,反复看了很多遍,也没有看出任何不妥,现在也就差法务那边了,如果没有问题,周一就顺利签了合约。

  季东把何喜嘉的手机送高手那里去修,不过尽管尽力修复,手机还是无法开机,内存恢复过后,也没有找到一个国际长途号码,可能是手机本身的存储功能就有很大的问题。

  “这种老款手机,市面上都淘汰停产了,尽力了,还是没有找到号码。也简单啊,我让通信公司内部人查一下通话记录。”季东说着,把手机放在他的办公桌前。

  他拿起手机,转动着看了一眼,说:“算了,到此为止,没有继续查的必要了。”

  这些天来,他的手机24小时都开机,只为等待她一个电话,每次电话一响,他都高度紧张,而每一次都不是她。她把他的手机号码可以倒背如流,却没有打电话来给他。

  他幻想过,真接到了她的电话,他一定会说:小漫画,闹够了没有,闹够了的话就给我回家。

  她始终没有打来电话。

  他何必一波三折去找她的联系方式,不愿意回来,是她的决意,他不违背。总归知道她在英国过得很好。

  曼君,若早能料到我们会这么快分道扬镳,那么我宁可你爱我浅一些,只要你能爱我长久一些。

  星期五的清晨,正清律师事务所。

  卓尧穿着橘色暗纹衬衫,宝蓝色西裤,春日晨光照在他的肩上,整个人像发光一样存在着。主任连忙赔笑迎接了上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中,递过去,小眼细眯着说:“佟董大驾,有失远迎,快请进。”

  他微微颔首,径直走进了曼君的办公室。

  主任赶紧叫唤着:“小何,赶紧去楼下星巴克买咖啡!”

  江照愿踩着七寸的高跟鞋,意气风发的职业装走了进来,说:“哎,主任你今天怎么梳大背头了,哪个大人物来了,看把你紧张的。对了小何,我还没有吃早饭,给我也带些来,回来我再给你钱。”

  何喜嘉支吾了一声,嘴里嘟弄着:“每回都让我带早饭买咖啡,从来就没见过给我一分钱。”

  “我的江大律师,分贝小一点,佟董来了,在阮律师办公室呢。”主任说着,手指了指办公室门。

  江照愿不屑地笑:“人都走了,还留着办公室做什么,给人专门瞻仰仪容吗,浪费资源,没看到大家伙都挤着办公很不方便吗,不如腾出来,反正她就算回来,我们正清也不会欢迎的,对不对啊主任?”

  主任就差要伸手捂住江照愿的嘴了,急急忙忙说:“姑奶奶你就省几句,别让佟董听到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没那个胆。”

  “怕什么,佟氏都快要倒闭了,迟早的事,他不听我的,自取灭亡。”江照愿得意地说。

  “那你就太不了解佟少了。”主任神气地说。

  新进律师事务所的实习生们,窃窃私语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阮律师背后的大BOSS先生吗,好帅好迷人,你们确定他和阮律师离婚了吗,不行,我要去追求他,不要拉着我!让我去投怀送抱吧。啊——我的男神。”A女花痴流口水状。

  B女推搡了一把A女,傲慢地说:“请你伸手接住你的口水,然后照照口水看看你的样子,不自量力,去韩国整形回来再说吧!听说阮律师是被甩了呢,连家门都不让进了,这下又被抛弃又是失业,可真惨。”

  A女问:“不是去英国进修了吗?”

  B女冷笑道:“对外当然说是进修,难道说自己被甩了要出去散心,豪门可不是我们这种资质平平家世平平的灰姑娘进的。阮律师完全是自己作的,换任何一个男人,都会甩了她,何况是佟少这样骄傲的男人。”

  何喜嘉拎着咖啡和面包进来,板着脸气愤地说:“够了,还想不想干了,再说我师傅的坏话,你们就收拾滚蛋吧!”说完将咖啡重重放在桌上。

  江照愿伸手在袋子里拿面包,吃惊地望着何喜嘉对主任说:“哟,主任,你发现没,自从小何转正之后,就总欺负这些实习生。”

  “那不是人家师徒一场,感情深厚嘛,理解理解。小何,把咖啡给佟董端进去。”主任吩咐着。

  A女殷勤地跑过来,说:“主任,让我来端吧。”话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咖啡就往办公室走,那速度,像风一样。

  此时,卓尧坐在曼君的办公椅上,用面巾纸擦桌上的灰尘,他下过命令,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能进来,更不允许做清洁打扫,这里还保持着曼君离开这儿时最后的原貌。他想,这样有关她的气息就不会流失吧。

  A女敲门进来,放下咖啡,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杵在他面前站着,长长的假睫毛随着眨眼的频率刷呀刷呀闪动着。

  令他觉得碍眼。

  “你出去让何小姐进来。”他淡然地说。

  “哦——”A女失落地走开,一出办公室,就没好气地说:“喂,何喜嘉,佟董叫你进去。”

  何喜嘉抬起头,推推眼镜,一脸的茫然。

  当卓尧将一个新款手机放在何喜嘉面前时,她愣住了,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说:“佟董,你这是?”

  “之前那个手机坏了修不好,这个手机你用吧。”他清淡道。

  何喜嘉慌忙回绝:“不用不用,我发了薪水就去买,反正我在上海也没有什么亲朋,暂时没有手机也没有关系。”

  “你就当是黎回送你的礼物吧,这样,明天周六,你有时间的话,去医院给他说故事吧。”他说着,想起了什么,便问:“曼君多久给你打一次电话?”

  何喜嘉眼神里掠过一丝失落,用轻快的语气回复说:“师傅啊,一般个七八天就会打给我,有时她在那边学习,需要在正清工作的一些案例,她就会打电话给我,让我查一下。”

  “她在正清安排的那所大学吗?”他装作不知问。

  “是啊,在那,每天课程很紧张,师傅还说……”

  “好了,我明白了,你出去吧。”他冷冷打断。

  忽热忽冷使何喜嘉内心愈加慌张。

  卓尧望着桌上空落的花瓶,陷入了沉思中。

  原来这花瓶中,每天都插着一束绽放的百合。他心中有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生出之后,就急切想去做。

  有所牵挂,以至于他走到停车位才想起车钥匙落在了曼君的办公室里,于是返回正清,恰好看到了江照愿正把何喜嘉骂得狗血淋头。

  气势逼人的江照愿劈头盖脸地说:“小何,你果然具备狐狸精的潜质啊,看你平时闷不吭声,居然不声不响就把你师傅的男人给勾引了,他是谁你掂量没,他是佟少,你是几斤几两。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种龌龊的事,怎么,被他包养了,苹果手机都给你送来了,你真可耻,你配做一名律师吗!她阮曼君真是傻了,把我当敌人,结果防不胜防,没想到爱徒当了小三。你可别忘了,人家现在还是合法夫妻,没离婚。”

  何喜嘉全身都在颤抖,硬着嗓子说:“我没有!”

  A女赶紧落井下石以泄私愤,跟腔道:“就是,还教训我们,自己做出这种下作的事。”

  “这就是不要脸。贱人做贱事。”江照愿恶狠狠地说。

  卓尧走上前,把何喜嘉拉到自己身后,威慑的语气警告江照愿:“江律师,你再说下去,我可以告你诽谤。你这张嘴巴,真不该长在一个律师的身上。光凭这点,你就没法和曼君比。”

  “佟少,你真看上这小丫头片子了?”江照愿摇头难以置信,原是有气故意撒在何喜嘉身上,没想到他会返回来。

  “从现在开始,她从正清辞职,正式加入我们佟氏集团的法务部,你没有资格对她妄加评论。”卓尧一字一句盯着江照愿说。

  江照愿瞪大眼睛说:“佟少你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我只知道如果是曼君在这里,她也一定不允许你这样侮辱她的爱徒。”他语气强硬。

  在整个正清人人惊呆的目光中,何喜嘉跟随在佟卓尧的身后走出去,每个人心中都有着各自的盘算。好比主任一定后悔莫及,当初怎么就没有善待何喜嘉。而江照愿则满身心的不服气,更在想,阮曼君你若是看到这一幕你会怎样想。

  律师事务所楼下,何喜嘉止住了脚步,说:“佟董,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我会重新找工作的,以我的资历是不能进入佟氏法务部的。”

  “不用谢我,不过是看在你是曼君徒弟的份上。周一来上班。”他说着上车,并没有再多话,也没有载何喜嘉。

  第二天一大早,何喜嘉就出现在了黎回的病房门口,卓尧有些意外,倒是躺在**的黎回开心的直踢腿,叫嚷着:“阿姨,阿姨讲故事,讲故事听。”

  他转身对黎回说:“你要听话,阿姨才会喜欢你。”

  手机响起,季东的电话,他顺手接听。

  “法务那边说,合同没问题,所以周一我们就签合约吧。”季东喜出望外。

  “好,那你安排,和任总约吧。”他说着,瞄了一眼何喜嘉似乎想说什么。

  他挂了电话,何喜嘉问:“冒昧问一句,这个任总,是名叫任临树吗?”

  卓尧一惊:“你认识他?”

  “我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怎么会认识他,不过我是听师傅提起过。”何喜嘉说。

  他忽然表情严肃了起来,说:“你之前说你是带福利院的孤儿来这里看病,这家是私人医院,诊金高昂,你们哪家福利院这么出手大方。并且,你告诉我,我太太说她在正清安排的大学进修,可据我了解,学校那边根本没有曼君的记录。我想你最好老老实实说清楚。”

  这一番话让本就胆小的何喜嘉都要哭了出来,说:“我不是有意要撒谎欺骗你的,其实……是我自己路过这看见你,跟了进来,才知道黎回生病了,我也不好说是我跟着你。还有,我师傅是这么说的,我就这么对你说,我也不清楚她不在那所学校。”

  “你跟踪我?是曼君叫你这么做的吧。”他相信了她的话,也认为她定是受曼君的安排,这样想,说明曼君还是在意他的,这让他心生欢喜。

  “不是,是我自己的好奇心而已。”她说。

  “好,不愿出卖师傅,算你忠心。以后就留在公司好好工作,记住,曼君打电话过来,就第一时间来我办公室。”他表面还装得心如止水,实际就快要眉飞色舞出来了。

  人与人之间,在相处得好的时候,我们往往称之为缘分,佳缘。

  好比看黎回如此喜欢何喜嘉,孩子脸上露出了久违难得的笑容,他就在想,这是曼君种下的一段善缘,她曾待何喜嘉如亲妹妹,处处呵护,才会有何喜嘉今天对黎回这般珍视在意。

  向来谨慎精细的他,没有想到更深的层面,这才会有日后他的悔不当初,当然,那要从曼君回来之后说起了。

  第二天,各项检查结果出来之后,一切都很健康。黎回顺利出院,他悬着的心总算有了安定。在家陪着黎回黎声一整天,直到晚上的时候,何喜嘉竟出现在了客厅中。

  林璐云竟热情款待了何喜嘉一番,这太难以置信了。

  “我和黎回相处了几次,有些不舍,我答应给他买奥特曼,所以就送过来,之前陪师傅回家来文件来过两次,所以今晚就直接过来了。”何喜嘉低头羞涩地说,从包里拿出一个奥特曼轻轻放在茶几上。

  林璐云殷勤地笑:“没事欢迎何小姐常来,我们黎回需要你这样善良的阿姨。”

  卓尧坐在一旁,看着母亲从未有过的和蔼可亲,简直都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难道素来攀附权贵的母亲,吃了专心丹。

  他没有同何喜嘉多言,寥寥数言之后就回书房工作。

  自曼君走后,每晚都会失眠,伏案工作到夜深,常常都是趴在桌上睡着了,还会忽然惊醒。梦里,他们一如从前,她睡在他身边,十指相扣,等他醒来,自己一人坐在偌大的书房中,越发冷清。

  是该结束这样的生活了,所以,小漫画,快些回来,好吗?

  敲门声响起,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林璐云走了进来,脸上充满着兴奋和八卦,激动地问:“你和何小姐相处到哪个地步了,看你每日愁眉苦脸,我还担心你仍放不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了心仪女孩子了,听说都把她调到我们公司法务部,还为她和江律师有了冲突?”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母亲,疲倦的声音说:“妈,你真的多想了。”

  “之前还想撮合你和江律师,不过没关系,这个更好。”林璐云盘算着。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这是哪跟哪,我是已婚人士,你纠正好你的三观。不过真的很好奇,难道这个刚刚参入工作的普通女孩子,比江律师更优秀吗,当然,我指的是她们的身份背景。你眼中的优秀,是用金钱地位来权衡的。”

  林璐云白了一眼卓尧,可能太开心,对于儿子的三言两语冷话她不放在心上,说:“你以为这个何小姐很简单吗,那你就错了,她的养父是澳洲当地非常非常非常有钱的华人,在当地比较低调,做珠宝和皮草生意,为人低调,只有个英文名字。不管那么多,反正很有财力。虽然是养父,可是那也是父啊!”

  “够了,她只是个简单到要等薪水买手机的普通上班族,你想太多了。”他真是受够了母亲这种待人接物方式。

  “我说的是真的,她都承认了,她说不想依靠养父生存,所以自己回国内独立找工作谋生。你看,我们公司现在危机中,她又来我们公司上班,就算是我们佟氏的一份子了,要是你开口,她肯定会向他养父求援的……”

  “资金问题我已解决了,明天就会和千树集团的任总签合约,你不要再幻想了,还有,阮曼君始终都是我的妻子,你不要我自作主张给我介绍女人。”他说完低头看档案资料,不再多说。

  林璐云失望地起身,临走还念着说:“多好的女孩,又有爱心又多金,黎回还喜欢,真不清楚我怎么生了个思想和我全然不同的儿子。”

  他无奈地摇摇头,没有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都习惯了她这样,见到一个条件好的女人就想要做儿媳的毛病。

  只是没想到,看起来简单纯良无害的何喜嘉,居然还有豪门背景,当下的世道,富二代横行,能够拥有显赫家世仍不依赖全靠自己的年轻人,太少太少了,这倒让他对何喜嘉刮目相看。既然她在他面前不曾挑明这个,他也就装作不晓。

  书房里,灯火通明,他没有丝毫的困意,眼神再一次望向了手机,她在英国什么地方,过得好不好,一刹那间,他想到了一个人。

  电话接通,安静的书房里响起清晰的嘟嘟声。

  “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不睡觉吗?”林慕琛慵懒的声音,似乎被惊扰了美梦。

  “英国时间现在是白天,你在睡觉,黑白颠倒,对心脏不好,著名的华人心脏科医生,你这可真不是个好习惯。”他调侃道。

  两兄弟自小见面就是这样浅“攻击”的方式交流。

  林慕琛哀怨地说:“我经常来往国内和英国,我的生物钟都是国内的,改不了了,再说我一般都是晚上的手术,一台手术下来,十几个小时都是常有的事,不分白天黑夜了,我求求你让我睡会儿吧。”

  电话中传来林慕琛的鼾声。

  “不要装睡,从小到大你就这样,闻风装睡。我看你一台手术十几小时,我很心疼你,你医院地址给我,我寄一箱子必需品给你。”卓尧一本正经道。

  林慕琛瞬间清醒,忙问:“寄什么宝贝给我?”

  “纸尿裤,黎回也用的。”卓尧忍不住笑。

  林慕琛抗议:“哥,你一点也不幽默,国际长途很贵的,你最近不是闹经济危机吗?”

  “打电话的钱还是有的,这点不需要你担心。言归正传,出于几种原因,我不方便出面,你帮我查查看曼君在英国的位置。”

  “你堂堂佟氏的董事长,神通广大,怎么想到找我,你就不怕我找到曼君,和她走得太近?我可不想再挨你一拳。”

  卓尧低低地说:“我是认真的。”

  “好好,你一认真我就怕你了,行行,我帮你查查。”林慕琛只好满口答应。

  通话结束后,他靠在沙发上,长久地抽烟,这时候,他有多么的想她能够站在他面前,拿走他手里的烟,轻声责备他怎么不爱惜身体,然后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很怕你不爱我,只因你是我唯一的爱人。

  所有的煎熬,看似都在转危为安,他渴望除了公司的事,他和她之间也能够有所转机,至少,先联系上,哪怕说上一句话,也都是很快乐的事。眼下,一步步解决问题,他需要顾上的太多。

  任临树在北京的时候,拟定的合同还是多加苛刻,挑款细繁,这一次的合同确实比上一次要宽让了太多,但法务从合同本身确实看不出什么地方会对佟氏集团有所不利。

  签协议之前,卓尧和任临树相对坐在舒软的真皮沙发上,几个重要股东也坐在一侧。卓尧握着签字笔,看了一眼任临树,问:“任总,说句真心话,为什么帮我?坦白说,这份合约,明显你是在帮我。”

  任临树思量了十几秒,冒出一句:“因为爱情。”

  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大家在几秒后一齐反应过来,都忍不住笑了。

  “任总,我对男人没兴趣。”卓尧说着,也笑了出来。

  任临树会心一笑地说:“是有传闻你是人见人爱的男人,不过我可不是你的好基友,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别弄得像是我要把你们佟氏集团给卖了似的,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就当,交个朋友。”

  “好,合作愉快。”卓尧潇洒地签字,递给任临树。

  两个男人握手以示双方的诚意。

  “任总,你们公司的法务水准相当高,光看这份合同就能看出来,你可当心被别的公司高薪挖走。”卓尧打趣说。

  任临树笑了笑:“我有全上海最好的律师,薪水也是别的公司给不起的价。不过,是我从别人那里挖来的。”

  “那我倒要好好学习任总挖人才的经验。”卓尧说。

  合同顺利签订,这让他一下释然了。

  他和任临树一起出办公室往外走,何喜嘉从旁经过,任临树回头望了望,问:“佟少,她是?”

  “新来的,法务。”

  “好面熟,像是几年前见过。”任临树努力回忆着。

  卓尧说:“相似面孔的人太多太多了。”

  他说完这句话,顿了顿,瞬间就绕出曼君的影子。若这世上面孔相似的人有太多,怎么偏偏没有遇上一个像你的人,以解我燃眉之思。

  Y楼在任临树资金的投入下,顺利运转起来,工地开工,闹事的拆迁户们也被一笔安置费堵住了不安分的嘴,外界媒体也纷纷关注起这栋“死而复生”的Y楼。也开始猜测,为什么这栋楼还未有个正式的名字,只是对外公开简称是“Y楼”。

  像一夜春风来般,在Y楼动工一个月之际,各大报纸头版都有一个相同的标语,相当引人注目。

  ——新楼冠以旧爱之名,Y楼原是叶楼。

  叶洁白,这个原本尘封的名字再次被揭开,这些记者竟再一次揭开往事。

  全篇报道大意是佟卓尧为了集团利益与宏叶集团的千金小姐叶洁白订婚,在订婚期间与女律师育有一子,后利益达到抛弃未婚妻叶洁白,痛失未婚夫的叶洁白在酒后被强奸,精神受到重创,远赴国外疗养。受不了内心谴责的佟卓尧,斥巨资建设Y楼,不惜与身为律师的娇妻反目,娇妻一怒,将他告上法庭……

  整篇读下来,简直把他描述成一个始乱终弃的人。

  林璐云看了报纸,气愤之极,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说:“怎么可以这样说我的儿子!都是胡扯,Y楼是我取的,意为他名字最后一个字的拼写,尧的首个字母,怎么和叶家扯上半点关系。”

  他却心平气和读完了,不说一句话。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任由他们这样摸黑你吗?”林璐云大声质问。

  他仍是无动于衷。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是我儿子,你也有儿子,哪有做父母的不爱自己的孩子!你不在意,我在意,我这就打电话给这些媒体,我要他们道歉,我要起诉他们!”林璐云歇斯底里喊道,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就要打。

  “你够了,把我的生活抹黑到令我一点希望的没有的人,是你,是你这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儿子的人。解释不重要了。既然她不在意,就算全世界的人误会我,我又何必解释多多。”他说完这句话,无力地起身。

  泪流满面的林璐云握着电话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

  开车行驶在大街上,漫无目的,从前她坐在副驾驶,等红灯的时候,总是习惯性握着她的手。现在,等红灯时,还是习惯地伸出右手,只是再也握不到她的手。

  车在路口转弯的时候,一个身影走过,那么熟悉,他立刻减慢车速,刹车,打开车门往回跑,站在十字路口,并没有她。身后等待不耐烦的车喇叭声四起。这喧闹的路口,哪里会有她。

  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分别两个月了。

  令他放心的是,林慕琛传来了消息,有人在伦敦街头遇见了阮曼君,她蹲在花店门口挑选百合花,知情人说,曼君因为不想这半年的学习受到打扰,所以换了一所学校进修,断绝了与外的联系。

  “你一定要等她,半年,半年之后她一定会回来的,不然你会后悔的,真的。”林慕琛说。

  “我没有刻意去等她,我就是这样在生活着。等是有目的有期限的,这样的生活是遥遥无期的。你明白吗?”卓尧说着,一下子,心疼了。

  他在坐牢,他的灵魂被她禁锢起来,因她的走一块儿带走了,他失去了自由。

  没有她在身边,谈何自由。这自由,就是无边的孤独。

  失去之后,会觉得过去两个在一起吃个早餐都是极致的幸福,很珍贵。

  也很内疚以前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她。

  他甚至想,如果不去投资这栋Y楼,他们也不会有后来的矛盾,她也不会远走求学。

  一天夜里,何喜嘉打来了电话。

  “佟董,真可惜,刚才师傅打电话给我了,不过,她大概怕我会告诉你,用的是公用电话,她问黎回黎声过得好不好,还问了你。”何喜嘉说。

  他像是一下从失眠的困顿中醒悟过来,紧张地问:“她有没有说她自己过得好不好,她什么时候回来,下次打电话会是什么时候?”

  “她说她过得很好,学了很多东西,没说回国的日期,她说以后还会再打来,就说了这么多。”

  “没说别的吗?你仔细想想。”

  “没了……她让我有空就常去陪陪黎回黎声。”何喜嘉吞吐着说。

  挂了电话,又是失眠,他在一半惊喜一半失落中度过了一夜。

  这样看来,她是真的不想见他,不想他找她,没有留下蛛丝马迹让他有迹可循,他尊重她的意愿。

  曼君,半年之期,我们重新开始。

  那时Y楼该差不多要竣工了,等她回来,一起给这栋楼,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之后,何喜嘉只要是周末,就来别墅这边带黎回黎声。黎声已经四个月大了,认人了,特喜欢何喜嘉。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她抱着黎声,边**秋千边问身后的卓尧:“黎声一看我就会笑出声,该不会是把我当妈妈了吧。”

  他听了脸一沉。

  何喜嘉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道歉着:“对不起对不起,董事长,我无心的,我怎么能和师傅相提并论。”

  林璐云走了过来,说:“哪里的话,我看小何姑娘人不错,对孩子又好。换了别人,有个富豪华侨的养父,怎么会独自来上海吃苦。你这样多累,还要租房子,靠拿死工资在上海生存很艰难的,我们家大,不如你就搬过来,住孩子们隔壁,如何?”

  卓尧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不用不用,谢谢林总。我来回跑没关系的,住在这里很不方便,会打扰你们。其实,我和养父只是养育之恩,我很敬重他,这两年他身体不大好了,我也不想被人说我贪图养父的财产。事实上,靠自己也可以活得很精彩嘛。”何喜嘉扬起脸,带着稚气。

  “你才20出头,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你养父一定很为有你这样的养女骄傲,我看啊,你就搬过来住,我和孩子们都喜欢你。”林璐云赞不绝口。

  卓尧怅然地说:“妈,你要是能把这种看待外人的怜悯慈悲之心分百分之一给曼君,我们也就不会散了。”

  林璐云脸色暗下来:“我和她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要是有小何的百分之一乖巧,不去和我们打官司,我会这样?之前我对她哪点差了。”

  “你要这样固执我无话可说。”卓尧转身就走。

  林璐云继续对何喜嘉说:“别顾虑了,你就搬过来住吧。”

  他听着,心生一念,如果何喜嘉搬来别墅住的话,一来可以在晚上陪黎回黎声,二来一旦曼君打电话来了,她可以立刻告诉他,他就能和她说上一句话了。否则,真要等到半年满,曼君回国,才能说说话了。

  他回头,简短地说:“林总让你搬,你就搬吧。”

  何喜嘉欣喜不得了,抱着黎声努力抑住喜悦。

  家里确实因为何喜嘉热闹了起来,黎回的笑声也常听到了,虽然还是会吵着要妈妈,但真没有以前那么频繁哭闹了。遗憾的是,一个月过去了,也没有再接到曼君的电话。

  他很是失落。

  想想还有三个月,就是她的回程之期。愈发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再快一点,最好直接跳到三个月之后,他想象着重逢的场景,也许她会像以前一样,打电话给他说:亲爱的疼先生,来机场接我回家。

  黄昏的时候,季东开车送他回去,正巧远远就看见何喜嘉一只手牵着黎回,一只手搂着黎声。

  季东说:“远看还以为她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卓尧沉默。

  脑子里想着要是曼君在就好了,她会这样带着黎回黎声等她下班。

  “我就在这下,不用送进院子里了。”他说。

  他走下车,黎回看到了他,大声地喊:“爸爸,爸爸回来了……”说着朝他身边跑来。

  他蹲下身子,张开怀抱,黎回结结实实地扑进他怀里,他左手搂着黎回,从何喜嘉的手里接过黎声,就这样,一只手搂着黎回,一只手搂着黎声。黎声竖抱头已经很稳了,会伸着小手在他的脸上轻轻的抚摸,偶尔也会用力一抓。这与他都是莫大的幸福。

  他同何喜嘉的话,很少。

  何喜嘉走在他身旁。

  路两旁的香樟树上,不时有飞鸟惊起。

  他回头望望,总好像有错觉,有眼睛在背后盯着他,几次回头,并没有人。他想,是不是自己幻觉幻听了。

  再继续下去就该看心理医生了,小漫画,你再不回来,我可能会成为精神病,到时候你不要取笑我的无知。

  直到那天的照片刊上了八卦报道,他才明白,那天被躲在树下的记者偷拍了。照片上是他搂抱着两个孩子,和何喜嘉一起走在路上,黄昏的光,柔柔的,两旁的树木茵茵,光从照片上看,真是很美的场景。

  有人评论他用情不专,滥情,前段时间刚因为旧爱叶洁白上了八卦头条,这次又有与新欢傍晚散步的新闻,他完全忘了自己是个已婚人士。

  但“在一起”的呼声也很高,有人说单看照片,觉得很温暖,希望能够在一起。当然,这种说法很快就被冠上了三观不正。

  他想清者自清,无须在意。这些年来,经历这样的传闻,还少吗,从成为一个富豪私生子开始,他就逃不掉这种被关注被抹黑的怪圈。

  卓尧只盼着快点到九月,九月,曼君就回来了,流言会不攻自破的。他在心里早就原谅了她一千次一万次。

  那么深的爱,哪恨得起来。

  任临树有时会过来这边,关注着Y楼的进展,有天,忽然问卓尧:“佟少,你太太去了英国,你想不想见她?”

  “你说呢,这还用问。”他边看项目计划边说。

  “噢,我想起来了,当初你不就是为了赶回上海追她回来,才会撕了我们的第一份协议。那可是三十亿。当时我真认为你疯了。不过我现在能理解你了,我也失去过一个人,我认为她是不爱我才走的,现在,我会想,也许她离开,正是因为她爱我呢?”任临树说这一番不符合他风格的话。

  “任总,你多愁善感了。”卓尧说。

  “还不是被你这个痴情阔少给传染的。认识你挺不错的,当然,别以为我交了你这朋友,咱股份可一分不能少,价值一百亿的Y楼,我有三成股份。你想想,不是我,现在就是分文不值的烂尾楼。”任临树傲娇地说。

  “你已经说了十遍以上了。”

  “那我有个问题,只问一遍,Y楼真的是为了宏叶的叶洁白而取的名吗?”任临树直接问。

  “不是,和她无关。”他斩钉截铁地说。

  任临树看了一眼办公室门,说:“那个新来的法务,怎么回事,资历平平年纪轻轻就进入佟氏法务部,还经常在你的私人别墅出入自由,带着你的两个孩子玩,你是什么节奏,要重婚吗?”

  “她是个单纯的小女孩,我太太的徒弟,不能毁人清誉。”他正正经经说。

  “你别这么严肃,我只是随便问问。”任临树点点头。

  两个同样高高在上的男人,在一起竟会像两个小男孩一样你一句我一句顶嘴。

  一天晚上,本该睡觉的黎回放声大哭,惊动得他冲进儿童房,把紧闭双眼嚎哭的黎回牢牢抱在怀里,温柔地哄着说:“不哭不哭,爸爸在这呢,哭什么呀,是不是做恶梦了?”

  黎回仍是嚎啕大哭,也不睁开眼睛看他。

  何喜嘉听到哭声也跑了进来,问:“黎回怎么了,好端端哭成这样,乖,不哭,到阿姨怀里来。”

  谁知黎回一听到何喜嘉的声音,哭声更大了,哭得都没法呼吸似的,脸色都乌红了。

  “会不会是哪里痛,告诉爸爸,肚子痛吗,我送你去医院。”他急得不得了。

  黎回摇摇头,哭声减弱,看来还是很怕去医院的。

  “肚子不痛为什么哭,都是上小班的男子汉了,再哭会把隔壁的妹妹吵醒的,你不是答应妈妈,在妈妈回来之前会照顾好妹妹的吗。”卓尧说。

  黎回听了,又抽泣着哭起来。

  “不许哭,爸爸的耐心是有限的。”他被哭声弄得心烦。

  “妈妈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黎回说完接着哭。

  “谁说的,爸爸告诉你,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何喜嘉弯身在黎回耳边说:“你要听爸爸的话……”

  “你走!你走开!”黎回用力推何喜嘉,大叫。

  “黎回,你不可以对阿姨这样没有礼貌。”卓尧教育的口吻。

  何喜嘉护着黎回:“没事没事,跟阿姨讲是哪儿不舒服。”

  “我讨厌你!我不要你做我妈妈,我要我的妈妈,我要妈妈……”黎回仰起头,哭号,哭得直颤。

  他只好对何喜嘉说:“你先出去吧,你在这里他只会哭得更厉害,今晚我来陪他睡。”

  等只有爸爸一个人在身边的时候,黎回才稍稍平静,依偎在爸爸的怀里,抽噎着,说:“爸爸,我做梦,梦见阿姨成了妈妈,我不要她做我的妈妈,我要我自己的妈妈。”

  “胡说,那是梦,爸爸只爱你妈妈一个人,你只有一个妈妈。”他温和慈爱地说。

  “可是奶奶说,阿姨以后会是我和妹妹的新妈妈。”黎回认真道。

  他心一沉,又是母亲在胡说八道,他对黎回说:“爸爸向奥特曼保证,我们黎回黎声,只有一个妈妈,她叫什么,你大声说出来。”

  “(远)阮-曼-君。”

  “不是远,是阮,ruan,不是yuan。你要是念不正确,爸爸就真给你找个叫远曼君的做妈妈,”

  “不要不要,好爸爸……”

  “那你搂着爸爸的胳膊睡觉。”

  “爸爸,你给我说说妈妈的故事吧。”

  “好……”

  他从他和曼君认识开始说起,有时说着说着,自己也会忍不住笑起来,不知不觉,黎回都在怀里睡着了,他反而睡不着了。想着过往温存的点点滴滴,昨日重现般清晰在目。

  曼君始终没有打电话给何喜嘉,他决定让何喜嘉走,尽管这有些不近人情。

  第二天,他找何喜嘉谈话,委婉地说明了自己的意思,请她搬走,也不希望她再去自己家里看望两个孩子,除了工作在公司以外,不要在走进他的生活。

  何喜嘉显得相当激动,说:“佟董,我和这两个孩子很有缘分,再说师傅也多次叮嘱我代替她照看黎回黎声,我没有更多的想法,我只想陪着黎回黎声这两个多月,等师傅回来,你们和好如初,一家四口会很幸福。那时,我会退出你们的生活。只是现在,请让给我照顾黎回黎声吧,何况他们俩也不能离开我。”

  “你永远无法代替他们的妈妈。孩子很懂事,他们连妈妈都可以不在身边,也可以没有你,以后你不要出现,他们就不会念着要你。”他淡漠地说。

  “可是师傅让我……”

  “我不想孩子对别的女人有依赖,她要是看到了,会很难过吧。”他说。

  何喜嘉点头,眼睛红红的。

  在林璐云还未回来之前,他安排崔师傅送走了何喜嘉。

  总算恢复了往日的清净。

  坐在曼君亲手种植的那株树下,他特别想她。闭上眼睛,面前都是幻想的画面,重逢,相拥,相视微笑,雨夜里她在他怀里安然入睡。

  小漫画,你怀念吗?

  山水都可相逢。

  再见面时,我会沸腾。其实我们没有分开,我在脑子,已与你的幻象相亲相爱。

  仍记得当初爱你,想见你的强烈和迫切的心情。

  小漫画,你说分开后要各自幸福,难道你不明白,我的幸福只能在你这儿。

  无论如何,我们在相爱的途中,都该给予对方最好的珍爱,哪怕这份爱,你已看不到圆满。即使将来分道扬镳,留给对方的,不是伤害,而是宠爱,我们都记得我们最初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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