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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游龙天子戏凤玩天下1

明朝的春花秋月 兰泊宁 13780 2024-10-20 02:21

  

  刘瑾以鹰犬引导正德帝沉湎于玩乐,于是他得到皇帝更加的宠信。刘瑾借机将朝中的元老一个一个拿下马,东西两厂让朝臣无不害怕。为了让皇帝更加不理朝政,刘瑾弄了那个在后世一直骂名不衰的豹房,于是正德帝让刘瑾随意处置朝政。刘瑾从此大开杀手,他制造了种种极刑,强加于不服他的朝臣和无辜百姓……

  恶贯满盈的刘瑾终于遇到了他的死对头钱宁,于是他的倒霉日子就来了,最后三千六百刀活剐零割了这个大祸害……

  新权贵钱宁把又一个祸国殃民的奸臣江彬引到正德帝身边,他讨好正德帝的第一步兴措就是将已嫁了人的美人马云儿献进宫来……

  不久江彬又怂恿正德帝私幸宣州,从此拉开了正德皇帝荒唐的出游活动……

  出游的正德帝整天寻花问柳,那天他在一家乡村小酒店里,演出了有名的戏凤闹剧……

  在回銮的路上,心血**的正德帝忽然跟外寇打了一仗,他的这一场儿戏结果,是导致了千百颗人头落了地……

  李凤姐是个贤德知大体的女子,她死后,正德帝隆重下葬,受到了朝臣的诽议……

  正德帝继续他的荒唐出游,甚至不远千里觅佳丽,于是那个美妙的美丽歌妓刘芙贞得到了他的宠幸……

  正德帝越玩闹越不象话,朝臣们纷纷上奏劝谏,有的居然是惨烈地用鲜血来劝醒他,可这一切仍没奏效,不仅如此,正德帝还在江彬的挑唆下,重重地治罪了直谏的大臣,甚至还杖毙了多人……

  1、刘瑾误导正德帝

  刘瑾早在只知玩耍的武宗正德帝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就从宫外弄些鹰犬鸟兽之类的进宫来博取他的欢心。于是武宗一继位,就如他的曾祖父当年封王振一样,刘瑾也被封为司礼监,除了有当年王振的权力外,他还统掌皇城内一应仪礼并刑名拘束,以及门禁关防诸事。刘瑾也当年的王振一样,欺主年幼,乘机广植势力,渐渐地干预政事。虽有李梦阳、刘健、谢迁等一班托孤之臣,如当年的三杨一样竭力把握持正,但刘瑾恃宠而易于进言这一点,让他往往得以欺凌大臣把持政局。

  谢迁见政事已现乱象,当即上章切切苦谏武宗整顿朝纲节制游戏。大学士上国柱刘健也攻讦刘瑾擅预国政,私斥勋臣,请旨究办。李东阳更是当殿面陈宦官专权朝纲败坏的可怕之处,谏武宗勤修政事,远避佞邪。正德皇帝到底年轻,经诸阁臣正言厉色地劝谏,不觉早面红耳赤,嗫嚅了好一会才讷讷地说:“诸先生且请退去,容朕慢慢地照办就是。”

  正德帝回到宫中,想想自己从小就没有受过谁这样的斥责,现在做了皇帝,倒被大臣们掣肘起来,不禁越想越委屈,就跺着脚放声大哭起来。宫人、内监们忙来苦苦相劝,可这位年轻皇帝十分任性,反倒越劝越心伤气急地痛哭,恰好刘瑾进宫来,连忙跪在地上叩问缘故,然后刘瑾道:“陛下身为天子,万事自当由宸衷独断,为什么要受大臣们的欺凌?!”

  正德帝叹口气道:“他们是顾命大臣,不得不略与优容。”刘瑾道:“不是这样的,倘若阁臣专横不奉上命,难道也就容忍了吗?况且臣权过重,下者骄上,尤须防有不臣之行。这是历代所恒见的事,元朝的泰定帝便是榜样。”

  这句话足以击中所有皇帝的痛处,正德帝也不例外,于是不由得点头且自言自语地就说,这话很是有理。从此正德帝对众大臣的所有奏疏只批“闻知”两字,十事中没有一二样照办。

  在当时,刘瑾趁热打铁,忙忙劝正德帝重设在孝宗初年废去的东厂,专门刺探官民隐情。刘瑾果然有本事,他在当夜就把这件事落实下来,日后的东厂监督刘瑾擅自专主,不论大官小民任意逮捕,公报私仇,株连无辜,不可胜计。

  第二天早朝,刘健、谢迁、李东阳等满心期望皇帝能惩办刘瑾,哪里晓得刘瑾反而被授为东厂监督。谕旨一宣布,刘健、谢迁、李东阳等不觉冷了半截,随即就上疏乞休,有旨慰留,乞休疏就再上,直到三上乞休疏时,上旨才许刘健、谢迁致任,但李东阳仍留原职。

  这样一来,朝中又少了两个老诚硕望的名臣,刘瑾作事比前爽快了许多。不到一月,他就又接连添设西厂,当然监督还是刘瑾。那群小太监为讨刘瑾的好,整天捕风捉影,不是说这人谤毁皇上,就是那人诬陷讥讪了刘监督,于是东西厂审事室中每天都会有数十起酷刑实施,惨呼号痛之声四野皆闻,刘瑾视为乐事,对此开心大笑。

  从此得势时的刘瑾,集东西厂、锦衣卫、司礼监三位于一体,就这样,刘老监和他之后几代的魏忠贤假传圣旨的矫诏行为已是家常便饭。

  刘瑾当然不会忘记他的老本行,又去安庆找来了几十个男女伶人,鲜衣美服地演戏唱剧给正德帝,因为正德帝所好的正是歌舞。果然皇帝高兴得手舞足蹈,以至于废寝忘食。不久,资质聪敏的正德帝竟也学得能够引吭高歌。到了兴致勃勃时,正德帝就亲自袍笏登场,大唱特唱一顿,并请太皇太后、张太后、马太妃、常太妃等到御苑中来观看。正德帝还是很表演天赋的,他唱得有声有色,真像那么回事,看得太皇太后和张太后等无不击节赞赏。

  但到底正德帝天天这般胡闹,不是长远守基业的样子,张太后再懦弱无能也不能坐视不理,就把还是一团孩子气、玩兴正浓的正德小皇帝训了一顿:“皇上正年轻,应与大臣们专究经文、参询政事,不应当如此嬉乐,致荒废国政,后果堪虞!”正德帝只好老老实实地听着训谕,但过后照旧如此,只是不再请张太后她们来看戏了。

  正德帝玩了一阵子唱戏后就厌烦了,刘瑾马上又去办了几十只的铁嘴神鹰,和蒙古种的灵敏猎犬,然后就动员正德帝去郊外打猎玩。待到了野外,由鹰奴放出神鹰,犬厮释去猎犬,凡空中的飞鸟,地上的狡兔都被犬鹰扑的扑杀,咬的咬伤,一时间天上地下热闹非心,从不曾玩过这样把戏的正德帝感觉好玩极了,此后好长一个阶段,差不多没有一天他不去行猎的,京城中人于是就改呼他为猎户皇帝。

  京郊附近野外的兽类能有多少,怎经得天天去搜罗,渐渐地打不出什么猎物来了,于是这位猎户皇帝就越打越远,常常带着五百名禁军,备好了蒙人的行帐,路远来不及赶回来,猎户皇帝就在营帐中住宿。有一次,正德帝竟然走到了林西即热河区域了,有鉴于从前的宪宗皇帝在那里遇险猛狮,朝中大臣李东阳、王鏊、戴珊等骑快马疾追到林西,一齐跪请圣驾回京。李东阳再三地哀恳不可如此冒险行猎,甚至涕泗交流。终于感动了正德帝,并且正德帝自己对打猎也已有些玩疲了,于是乐得许了众臣的请求,当日就和李东阳等大臣起銮还宫。

  2、豹房

  正德二年,正德帝大婚,册立大学士王志的养女为皇后,她的生父侍郎夏说仅仅因一点小错就被明廷过严的刑法处以戍边大罪,王恕念为同寅,就收养了他幼小的女儿。直到被册为皇后时,这个不幸的女孩才得以复姓夏。又立尚书王永、侍讲何庶的女儿为妃。

  趁着正德帝沉浸在新立后妃带来的缠绵喜悦和肉欲快乐中,刘瑾暗中大结党羽,于是宦官马永成、谷大用、魏彬、张永、邱聚、高凤、罗祥七人等就与刘瑾同被当时人称为八虎,当然也被叫作八党。

  在这八人中,刘瑾尤其本性最狠毒、手段最狡猾,比如眼下,刘瑾一看正德帝于放鹰逐犬的事不甚放在心上,而是常常带了张永微服出宫,到秦楼楚馆之地纵情声色疯狂作乐,于是他的策略也就相应地调整了。并且刘瑾涉猎书籍,粗通史料掌故,也是那七个人所不能比的,于是刘瑾就成了这八虎之首。

  那一天晚上,正德帝仍和张永出宫。经过西华门,天色已将黄昏,灯火万家,街市上正当热闹。正德帝随张永走着,正徜徉在市上,忽见眼前一所大厦,灯晶光辉,笙歌聒耳。从大门望进去,华屋中都是些绝色的女子和美貌的童儿。“咱们且进去看看里面都是干些什么的。”

  张永一看还没用他再加什么引导,皇帝自己那么轻易就走进了他们的埋伏圈里,顿时高兴得极力怂恿。

  正德帝往里直冲进去,吓得那些美貌的女子和童儿七跌八撞地四散乱走。正德帝大大咧咧地拖住了一个就在大厅上坐下,那里已设好了酒席,然后张永上来斟酒,正德帝和那个美人并肩儿坐着,那个美人一副娇羞的样子,低垂着粉颈弄衣带。正德帝要她同饮,那美人儿红着脸儿不肯,经不住正德帝再三地缠,那美人只得勉强喝了一杯。

  喜得正德帝眉开眼笑,再回头一看,约有二十多个美貌女子都拥在屏风后,指手划脚,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议,风流正德帝笑着招呼道:“我又不是吃人的大虎,你们不要害怕,都出来和我共饮一杯吧!”言犹未了,只见那些女子齐声叫:“老公公来了!”

  正德帝正纳闷谁是老公公,却见刘瑾匆匆地走进来,对正德帝就行大礼,然后起身向屏风后喝道:“万岁爷在此,你们还不快出来叩头!”马上屏风里面就娇滴滴地齐应一声,袅袅婷婷地二十多个花枝招展的美人儿,一字儿排开,向正德帝行礼,慌得方才和正德帝并坐着的美人儿也去杂在众人中行礼。

  大厅上霎时间莺莺燕燕,粉白黛绿,围绕满前。美人们的背后又走出十几个美貌的童子,也都来到正德帝跟前磕头。这时的正德帝左右顾盼,真有些目不暇击了。那二十几个美人蜂拥过来,抢着案上的金壶给正德帝斟着酒,又有几个美人紧挨正德帝的身坐了,娇喉婉转地低唱,还有美人就去捧来琴筝箫笛,吹的吹,弹的弹,悠悠扬扬,一时间,歌乐声齐作,十几个美貌童子则排着队,东三西四作大魔舞,又一声声地唱着新鲜曲儿。正德帝万分快乐,连饮三觥,乘着酒兴,拥了一个美人在膝上,一边亲着她的粉颊,一边饮着美酒,一边问刘瑾:“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刘瑾屈着半膝禀道:“不敢欺蒙陛下,此处是奴婢的私宅,美人童儿也都是奴婢买来的……”正德帝不待他说毕,就接口说:“你倒好会享艳福啊。”刘瑾忙道:“奴才哪里有这样的福分?嘿嘿嘿,您也知道老奴是个不中用的人,这里本来就是预备着侍候陛下的,以表老奴的一份忠心!”正德帝在听到一半时,也不禁坏笑了一下,而听完后,就不禁有点感动得动容了:“你说的可是真话吗?”刘瑾答道:“老奴怎敢打谎?”

  一向最喜欢矫旨弄虚作假的刘瑾说这话的确是真的,因为他一看这位和一直被人们传颂甚广的隋炀、元顺类的帝王一个模子的主子,已经很不满足于千门万户的皇宫了,于是就在西华门内另筑了宫院,造密室于两厢,且间间密室,勾连栉比,奇曲通幽,内藏无数美女。

  果然此举让正德帝大喜,连连夸奖了他几句。这位性耽声色的皇帝自然当刘瑾是好意,并因此而在日后越加宠任。而在当时,正德帝忙忙做的是,命人撤去酒筵,自己拥着那个美人去安寝了。

  第二天早上,疯狂了一夜的正德帝也不去临朝,只命刘瑾去代批章奏,重要的事委派李东阳办理。从此正德帝天天和那些美女娈童厮混着,还把那个地方题名叫作豹房。刘瑾往往等正德帝玩兴方浓的时候,故意把外郡奏牍呈览,正德帝怎么会有心看,只随口随意随便地吩咐刘瑾去办就是了。刘瑾巴不得皇帝有这么一句话,于是他就可以将大吏的奏折随意批答。渐渐地又开始把廷中大臣们也擅自斥逐,凡不服刘瑾处置的,一概借事去职。

  那天焦芳正朝罢回府,忽见刘瑾骑驴过市,慌忙磕了个头后,把象笏往腰中一插,就朝衣朝冠地替刘瑾拉驴,引得市上的人都掩口嗤笑。焦芳一点也不以为耻,反而昂着头以给刘太监拉驴为殊荣。倒是刘瑾看四品京卿朝服在前牵驴招摇过市未免太不像样子了,而令焦芳去换了朝服再来,焦芳这才唯唯诺诺地退去。

  不想半路上又来了个都宪御史刘宇,其官衔比焦芳更大,但也是刘瑾的门人。恰好他下朝一出皇城撞见了,这个已认刘瑾作义父、常在刘瑾面前自称孝顺儿子的无耻小人当时也不顾得什么朝廷尊严和仪节,忙忙是去做了焦芳第二。市上的人瞧都宪太爷替太监拉驴儿,谁不掩面蔑笑,而刘瑾见去了一个又来一个,弄得他自己都好笑起来。

  3、血肉横飞尸虫满狱

  刘瑾做事,一向肆行不忌,焦芳又与他联成一党,表里为奸,所有一切政令,无非是桎梏臣工,杜塞言路,酷虐军民等。刘瑾在权力日大一日的同时,却并不放松警惕,派高凤为西厂副使,专门探听外面的议论,有稍涉一点宦官事的,议论的人就立时被提到厂中,立时就用厂刑拷问。

  刘瑾又嫌刑太轻,就和高凤酌议出几种极刑来。第一种叫猢狲倒脱衣。用一张铁皮做成一个桶子,里面钉着密密层层的针锋朝外的钉,加刑时将铁皮裹在犯人身上,两名小太监一个按住铁桶,一个拖了犯人的发髻从桶中倒拉出来。但听得那犯人一声狂烈地惨叫,就已昏过去了,再看他身上的皮肤和肌肉,早被锋利的针尖划拉成一丝一条的了,旁边的一个太监则持了一碗盐汁等着,待问了人犯招供否,如其不应,就把那盐卤洒在血肉模糊的身上,这种疼痛真是透彻心肺,不论是什么样的硬汉,也受不住的。

  第二样酷刑叫仙人驾雾。将一口极大的锅内置满了醋,待煮沸腾时,把犯人倒悬在锅上,锅盖一揭,热气直腾上去,熏得鼻子又酸又辣,咳又咳不出,闪又闪不开,这种痛苦非笔墨所能形容得出来,非身受的人不知其厉害。又有一种茄刳子的刑,用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刺进人的肠道中,其痛苦可想而知。

  最是伤心惨目的,要算披蓑衣了。把青铅融化了,和着滚油一齐洒在背肩上,肌肤都被灼碎,血与滚油迸在一起,点点滴滴地流下来,四散淌开,好似披了一袭的大红蓑衣一般。

  更有一种名叫挂绣球的酷刑,是用专门打造的有四五个倒生小钩子的小刺刀,刺进去时是顺着的,等到使劲一拉抽出来时,那四五个倒生的小钩儿就连筋带肉都带出来了,似鲜红的一个肉圆子,所以美其名曰挂绣球。

  其余如走绳索、割靴子之类的酷刑二十几种,都是从古未有的毒刑。算京师内外以及顺天一郡的百姓倒霉,稍不小心,说话带出一个刘字,那对不起了,马上就得领受这种种惨酷刑罚了。很多百姓吓得肝胆俱烈,情愿屈招,只要不受刑,谁知刘瑾生性最是狠毒不过,不管有供没供,凡是捉到了人犯,劈头就要施刑。老百姓被冤蒙屈怨气冲天,奈何满朝文武大半是刘瑾的党羽,虽受奇冤也无处诉苦。于是吓得百姓们,一听刘瑾的名儿,就变色掩耳,疾走快逃,惟恐不及。

  那天刘瑾改装成一个草药医生,向街衢闹市一路上打听过去对刘瑾的看法,众口一词地赞美,不想到了海王村中撞着了个念佛的老太太在和几个人讲闲话,他上前一提起刘瑾,这个老太太顿时怒气勃勃,指天点地大骂不已:“刘老奴这个贼阉宦,现在人收拾他不得,将来必定天来杀他!必让他不得好死,千刀万剐!”

  刘瑾假意含着笑问道:“老婆婆和刘公公有什么冤仇这样恨他?”老太太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家老头子只是随口说了句闲话,就被这个刘老阉奴用天剥皮的极刑害死了!我大儿子也死在他手里,如今一个小儿子远逃在外,唉!我好好的一家人,被害得活生生拆散……”老太太越说越气,含着一泡眼泪,又狠狠地大骂了刘老阉奴一顿。旁边的村民早吓得远远地避开了,刘瑾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老太太冷笑了几声。

  第二天海王村的人一直不见这个老太太起身出来,直到红日斜西,仍不闻室中有任何声息,邻人就弄开门进去瞧一瞧,结果吓得一个个倒退出来,原来老太太早不知什么时候让人杀死在榻上了,还是老太太的小儿子从外郡回来,悄悄把老母收殓。从此海王村的百姓钳口结舌,再也不敢提及那位天杀星刘老阉奴了。

  一天,刘瑾随正德帝去豹房,刚到西华门外,一个汉子就狂奔过来,拔出利刀就向刘瑾刺来。随从的侍卫只当他是犯驾,擒获后交大臣严讯。承审的恰好是李梦阳都宪,他听那个汉子招供是海王村人,是行刺刘瑾的,专为父母报杀身之仇;于是李梦阳就以这汉子是个疯子为借口,从轻发配到边地。好在刘瑾不知道那汉子是要行刺他,倒也不来追究。总算这个汉子运气好,就这样保住了性命。

  4、矫诏假旨平常事

  看皇帝只管迷恋豹房而刘瑾势焰薰天,佥事杨一清、御史蒋钦、翰林院侍读学士戴说、兵部主事王守仁、都佥事吕翀等上疏劾刘瑾,结果阅奏牍的正是刘瑾,他当即大怒道:“他们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当即矫旨罢杨一清职,下戴说、蒋钦于狱,贬王守仁为贵州龙场驿丞。不多几天,戴说、蒋钦都死在狱中。刘瑾矫旨处置上疏弹劾他的官员,是根据疏中弹劾他的言语轻重来定罪的,所以杨一清、王守仁两人只批了个致任和降职。

  就这样,这个时候的刘瑾岂止是炙手可热,简直炙手要乌焦了,差不多皇帝就是他来做了,朝野士夫无不侧目。为了一桩轻微的小事,刘瑾居然将朝中大小官吏三百余人一齐囚入狱中。

  李东阳闻知大惊,忙上章援救。刘瑾哪里肯听。直待他发泄够了,才把三百多名官员释放。在这三百人中,如推官周元臣、翰林庶吉士汪元深、主事钱钺、礼部司事马君德、礼部礼官周昌、进士丁公谖、江砚臣等二十余人,在狱中还受了疫伤,出狱不久就呜呼哀哉了。

  刘瑾又恨及李梦阳,于是矫诏把李梦阳下狱,竟欲加以死罪。李梦阳与修撰康海素以诗文相倡和,到这个时候,康海受他所托,只好去转求刘瑾。因为他们是同乡,刘瑾一向颇慕康海的文名,但平时康海是不肯理他的,这时也只好屈尊到刘瑾面前来求情了,果然人家给了这个面子,于是李梦阳才得以被释放出狱。

  从此刘瑾更是阉焰熏天,朝廷黜陟,尽由他主持,批答章奏,则归焦芳主政。所有内外奏本,分为红本白本二种。廷臣入奏,必向刘瑾处先上红本。那天,都察院奏事,封章内一不小心,偶犯了刘瑾的名号,刘瑾当即命人诘问,吓得掌院都御史屠滽魂飞天外,忙率十三道御史,到刘瑾宅上谢罪,大家跪伏阶前,任刘瑾辱骂。刘瑾骂一声,大家就磕一个响头,到刘瑾骂完了,众位朝中重臣还是不敢仰视,直待他厉声叱退,方起身告归,真是龌龊不堪。

  刘瑾大权在手,索性将老成正士一古脑儿地目为奸党,尽行摈斥,免得他们出来反对,于是干脆矫传诏旨,榜示朝堂:

  朕以幼冲嗣位,惟赖廷臣辅弼其不逮,岂意去岁奸臣王岳、范亨、徐智窃弄威福,颠倒是非,私与大学士刘健、谢迁,尚书韩文、杨守随、林瀚,都御史张敷萃、戴珊,郎中李梦阳,主事王守仁、王纶、孙槃、黄昭,检讨刘瑞,给事中汤礼敬、陈霆、徐昂、陶谐、艾洪、吕翀、任惠、李光翰、戴铣、徐蕃、牧相、徐暹、张良弼、葛嵩、赵仕贤,御史陈琳、贡安甫、史良佐、曾兰、王弘、任诺、李熙、王蕃、葛浩、陆昆、张鸣凤、萧乾元、姚学礼、黄昭道、蒋钦、薄彦徽、潘镗、王良臣、赵祐、何天衢、徐珏、杨璋、熊倬、朱廷声、刘玉翰、倪宗正递相交通,彼此穿凿,各反侧不安,因自陈休致。其敕内有名者,吏部查令致仕,毋俟恶稔,追悔难及。切切特谕!

  这道矫传的诏旨榜示后,刘瑾还召群臣到金水桥南,一律跪伏在地,由鸿胪寺官朗读此谕,以作为宣戒。群臣听罢诏书,个个惊疑满面,悲愤填膺。从此凡是与刘瑾和其党羽不合的人,大多数都趁明白聪明地主动乞休,若稍稍恋其官位,不是遭贬谪,也得受枷杖,真所谓豺狼当道,善类一空。

  从此刘瑾更是屡屡矫旨,正德帝武宗全然不闻。李东阳虚与委蛇,巧妙避祸,与刘瑾尚没什么大的嫌隙。王鏊开始留在阁中,还想极力斡旋,可一见刘瑾日益骄悖,无可与言,于是屡次上疏求去。

  廷臣都替他暗捏一把汗,生怕他会因此致祸,不想中旨传出,准他归乡,让大家都松了口气,而王鏊更即日就离京而去。乞休都要防祸,真是荆棘盈途。

  5、三千六百刀零割大祸害

  合当刘瑾恶贯满盈,主事钱钺是内务监督太监钱宁的胞兄,钱钺被刘瑾下狱弄死后,钱宁哀痛非常,就常常在正德帝面前说刘瑾的坏话,让丑陋年长的刘老太监渐渐地有些失宠了。这时正德帝早已玩厌了豹房,就如同他当初玩厌了唱戏和鹰犬一样。钱宁面美如二八娇娇女,一身好皮肤娇嫩如脂,正德帝爱他到了饮食相共寝卧同衾,至于收为义儿赐国姓朱就更不在话下。

  当时武宗的义儿甚多,无论外吏中官亡虏走卒,只要能武宗一时欢心,就都赐国姓朱,统共武宗有干儿子约二百多人,其中第一得宠的要算钱宁,第二个便是日后的江彬。钱宁掌锦衣卫,招权纳贿,势倾百僚。其他义儿也恃宠胡为,掠夺民田是常事,扩建皇庄三百多处,不久就激起了山东汉子刘六和刘七的起义。

  正德五年,安化王寘鐇勾结大盗叛乱。前都御史杨一清复职,统师平乱,太监张永为监军。文武俱备的杨一清几经苦战,到底生擒了安化王寘鐇。正德帝接到了捷报后大喜,立时授杨一清为陕甘总督,坐镇边地。

  监军张永在班师回京前,杨一清设筵相送。张永在席上讲起刘瑾怎样地专横怎样地揽权,言辞很是愤愤,这个刘瑾昔日的同党现在因暗中争利夺权,怨仇结得很深。杨一清于是扼腕叹道:“藩宗有乱,还是易除。宫禁大患,不能遽去,如何是好?”

  张永附耳对他密语道:“刘瑾如今羽翼已成,要除他恐非易事,唉!”

  足智多谋的杨一清见张永确是真情,就嘱咐他进京后伺隙除去刘瑾的妙计:“公也是皇上的信臣,今讨逆不遣他人,独命公监军,就可知上意。如今公班师回朝,得机会就向皇上亮出寘鐇的伪檄,并说刘瑾乱政矫旨,谋为不轨,海内愁怨,大乱将起,我料皇上英武,必然会听信公言而诛杀刘瑾。刘瑾诛后,公必为圣上大用,那时公岂不是千载流芳吗?”说得娓娓动听,非满口阿谀者可比。张永虽然点头,沉思了一会儿,却皱着眉说:“倘若不成,岂不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吗?”

  杨一清胸有成竹地说:“他人奏请,成否未可知,若公肯极力进言,必然能行。万一皇上不信,公就叩首哀泣,愿死于皇上面前,皇上必为公感动。只是有一点必须切记,那就是一经皇上同意,就得马上施行,如有须臾的缓慢,恐怕就得反遭其祸了。”张永果然被鼓舞得举臂起座道:“老奴何惜余年,不肯报主!?”杨一清又赶紧称扬了他好几句。

  张永回京后,武宗置酒犒劳,刘瑾也在列席,从日中直饮到黄昏,刘瑾宴罢出宫了,张永却故意逗留,待大臣们都散归各府后,他才向武宗呈上寘鐇伪檄,并跪着将刘瑾的种种不法事共十七大罪说了一通,他尤其强调的是刘瑾将要逆谋。

  武宗这时已酒晕晕了,只管含含糊糊地说:“今日无事今日乐,且再饮数杯!”张永叩着头答道:“陛下畅饮的日子多着呢,现在祸已临头,若迟疑不办,明日奴辈就要尽成齑粉了。”

  武宗仍在沉吟不决,钱宁在旁也怂恿了几句,张永又催促道:“不但奴辈将成齑粉,就是万岁也不能长享安乐呀!”武宗被他一激,不觉酒醒了一大半:“我好意待他,他敢负我吗!?”于是就准许张永带禁兵捉刘瑾。

  张永立即就传召禁卒,到了将刘瑾住宅围住时,天已三鼓,张永毫不客气地麾兵撞破大门冲进寝室,这时刘瑾正在黑甜乡里做着好梦,蓦地人声喧杂,惊梦还没起身,张永就踢开门进来了。

  刘瑾一点也不害怕地整了衣冠,昂然地走出他的华屋,马上就禁兵上前将他缚住,刘瑾尚呵叱不休,禁兵只管乱推乱扯,牵了刘瑾连夜打开东朱门,缚在菜厂内。

  第二天早朝,武宗在阁臣的建议下,决定亲自带文武百官查抄刘瑾府。锦衣卫自外至内好一顿仔细索检,共得金二十四万锭又五万七千八百两,元宝五百万锭,银八百万又一百五十三万三千六百两,其他奇异珍玩金珠宝物、银钱粮糈、器械军服等,如宝石二斗,金甲二,金钩三千,玉带四千一百六十二束,狮蛮带二束,八爪金龙袍四件,蟒衣四百七十件,牙牌二匮,穿宫牌五百,金牌三,衮龙袍四领,八爪金龙盔甲三十副,玉琴一,王瑶印一。

  至此正德帝朱厚照亲眼看到刘瑾谋反的证据——伪玉玺一枚,穿宫牌五百及衣甲、弓、弩、衮衣、玉带等诸多违禁物。最奇怪的是,在刘瑾家还搜出他平常所持的两柄貂毛扇,扇柄上暗藏机关,用手一板机括,竟然露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以其常出入宫禁伴君左右,其危险程度可想百知,于是这位玩童皇帝不禁瞠目大怒了:“好胆大的狗奴才!看来是果然谋逆造反了。”

  怒不可遏的正德帝回朝后就诏令凌迟处死刘瑾,刘瑾亲属也一律处斩。同时刘瑾党羽焦芳、刘宇及家族三十余人一并斩首弃市。

  狱具刘瑾以后,自然是要处死的,可刘瑾却死非常惨,比之他当日推残折磨别人更来得酷厉。人生自古谁无死?话虽这么说,可死毕竟是可怕的,而最最可怕的是不得好死。刘瑾一直都在为让别人不得好死努力着,炮制了种种“不得好死”的法子,以帮助统治者震慑万民。但在诸种“不得好死”酷刑中,最“不得好死”的,还要首推凌迟。

  依律,刘瑾当被凌迟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分三日割完,第一天先剐三百五十七刀。时辰一到,先从刘瑾的胸膛左右开割,从这个威焰熏天的逆阉身上割下的肉大小如大指甲片,被扔进小筐中,京城百姓纷纷以一文钱买一片肉,顷刻割下的刘瑾肉片就卖光了,争啖刘瑾之肉,都城人士不怕腌臜的精神实在可嘉。

  在初动刀时,刘瑾曾有血流寸许,再动刀则无血了,据说这是犯人受惊痛,血都流入了小腹和小腿肚,果然剐毕开膛时,汪洋一样的鲜血就从那儿涌出。每割十刀就一歇一吆喝,这样做是怕刘瑾昏死过去,以使凌迟的痛苦折磨失去意义。

  休息片刻,待刘瑾疼精神时,就再割第二个十刀。第一天把该例应割的刀数割完后,天已黄昏,把刘瑾押回监中后松了绑,刘瑾苏醒过来,居然又吃了一碗稀粥,这是他的最后一顿晚餐。

  第二天刘瑾的受刑地点就由西角头改在了东角头,鉴于昨日刘瑾在疼痛中大喊大叫,乱言泄露了不少宫中禁秘,于是就先往他口中塞了一个大核桃。依旧是割十刀一歇一吆喝,谁知割了数十刀后,刘瑾就气绝而死,未能割足三日。

  监刑官马上回奏皇帝,朝旨下仍割足其所应受的刀数。刘瑾全身的肌肉割净剐尽后,就割去其没有阴囊的外**,然后剖心挖肝,再砍下头来叫做枭首,而当胸一大斧让尸体变成几截则为剉尸,再一寸再一寸地俎骨。

  到此为止,刘瑾被凌迟了三日,再剉尸枭首,再加上画影图形,榜示天下,这个大权权阉这才走完了他罪恶血腥的一生。

  6、美男美女齐献媚共邀宠

  刘瑾等伏罪遭诛后,阁中换了两个大臣刘忠和梁储,他们两人以前俱为刘瑾所排斥,现在同召入阁,俱授与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居官如故。而张永等果然受赏,他哥哥得封泰安伯,弟弟得封安定伯,其他号称八虎的太监如魏彬、马永成、谷大用等人的兄弟都得高封。

  张永等人立时权势烜赫,不过比之刘瑾当日稍差一点;而内监钱宁的得势则比之当日的巨阉则无出其右。所以弊政虽然微有变更,但大致仍然照旧,百姓的困苦分毫未舒,这就免不得有盗贼出现。

  在河北大盗横行畿辅之后,山东起义的农民也毕命狼山,霸州大盗张茂同时起来作乱,这给游击江彬创造了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他擒了张茂,逮解进京后,又贿通了内监钱宁,把一个美得有名的马姓女子马云儿献入豹房。

  当正德帝于蓦然间瞧见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儿,云鬓朦胧中隐隐显出点点梅花,愈见得雪肤花貌可人如玉了。而那美人在远处看着正德帝,微启朱唇嫣然一笑,万般媚态都从这一笑中流露出来,把这个风流皇帝看得半截身子都酥了,半晌才想起来问小太监,知道是钱宁送进来的,正德帝不觉满意地笑了笑,忙走入后院。

  春风和舒,袅袅播花香。蜂儿蝶儿翩翩风下舞之蹈之,深深院落里,阶前红卉初艳,池中金鱼跳跃。明媚的大好春光中,万物都呈现着快乐景象。见这时的美人儿正倚着石栏,看金鱼池中的戏水鸳鸯,正德帝蹑脚蹑手地走到她背后,一把就钩住了美人香肩。

  蓦然见池水中映出的自己倩影旁又添映出一个白面金冠的男子来,忙回过粉脸儿去,轻轻挣脱了正德帝,然后风摇花枝般地盈盈跪下说:“臣妾马云儿见驾,愿皇帝万岁。”两句又娇脆又柔软的莺声,一下子就将院落中的沉寂空气打破了。

  正德帝笑着,伸手搀起马云儿,她身上的一阵脂粉香直扑入鼻,正德帝飘然然地牵着马云儿的玉腕同入侍月轩,马云儿见皇帝坐下,才待重行见礼,正德帝早笑着把她按在椅子上,问长道短地胡乱说了一会儿。内监们进上御膳,正德帝笑道:“怎么天已午晌了?朕的腹中很饱,大约是餐了秀色吧!”马云儿闻言,会心地一笑,很知趣地替正德帝斟香醪,然后就捧着壶儿侍立一旁。

  正德帝叫再设一副杯盏,令马云儿侍膳。名义上是侍膳,其实是对饮。马云儿的酒量极洪,那小小的玉杯一口气就是十杯,正德帝高兴她喝得豪爽,就命内监换上高爵。这种爵杯可就大了,马云儿又连喝三爵杯才不觉有些半酣。

  借酒助兴,马云儿以象箸儿轻击着金钟,娇滴滴地唱了一段《雁儿红》,正德帝连连喝彩不迭。早知道皇上好歌乐的马云儿又唱了一出《玉环怨》,凄楚复哀艳,歌罢犹余音袅袅,听得正德帝摸耳揉腮乐不可支,两只眼珠子骨碌碌地直瞧着马云儿发呆,呆得斜着嘴儿,涎着口水,霎时丑态毕露。马云儿见正德帝这个样子,忍不住噗哧一笑,樱口中刚喝的半盅香醪一齐喷到了酒席上,她索性格格地大笑起来,香躯儿直笑得前俯后仰,柳腰则越发轻盈摆动得好看,正德帝不禁也哈哈狂笑,引得侍候的内监们个个掩嘴窃笑。

  正德帝呆笑够了,就命撤了杯盘。内监递上金盆,洗漱好了,正德帝一把拖了马云儿,走进侍月轩的东厢,那里是正德帝平日午倦安息的所在。两人斜倚在榻上,正德帝此时怎能制得住汹涌澎湃等到晚上,马云儿正是求之恐不得,于是一任正德帝侍月轩中疯狂。此后正德帝宠幸马云儿到了不论饮食起居,非马云儿不欢,又下谕旨,把马云儿晋为贵人,宫中都称她马娘娘。

  马云儿娘娘越是得宠,越是不忘情同时也不忘恩于江彬。这个早在深闺中就以容颜绝世、歌舞骑射般般皆能而闻名的贵人马云儿,同时也让江彬垂涎三尺。马云儿到了年长及筓后,嫁与指挥毕春。

  如今江彬一看武宗渔色没有够,常常嘱咐他多留心采访佳人。江彬于是就先给马云儿的哥哥马昂弄上个不大不小的罪过,然后马昂为保前程同时也为让官位上升,就依计照行,托词母病,诱妹马云儿回娘家来。

  马云儿听说是入宫为妃,恰也情愿,只是一时不好承认,反说阿哥胡闹。经马昂央告多时,马云儿才淡扫蛾眉,跟随哥哥到了江府。江彬一见马云儿姿容秀媚,比闺中时更为鲜艳,禁不住搂住就求欢。

  美人儿马云儿本来就喜欢江彬的俊美出众,就也半推半就,一任他玩弄。江彬足足享受了三天才咬咬牙把马云儿盛饰起来,献入豹房。

  正德帝一见美人如花又似玉,哪管什么嫁过不嫁过,而马云儿因为心存势利,格外弄柔献媚,惹得武宗视为珍奇,一时间朝夕不离,马上就将马昂开复原官,马昂的两个弟弟都蒙宠赐蟒衣,又赐马昂甲第于太平仓东,真所谓君恩浩**光耀门楣。只是马云儿原夫毕春晦气,虽然御史给事中等联表奏谏,可武宗均搁置不理,美人情重国家轻。

  正德帝听马云儿娘娘说是江彬所进献的,且他又有擒张茂的功劳,于是江彬由游击擢为副总兵。江彬乘机又求钱宁把自己带入豹房,谒见正德帝。二十多岁的江彬齿白唇红、面如敷粉,且口齿伶俐,正德帝一喜欢,不上几天,就又认江彬做了义儿,还同钱宁一样也赐了国姓朱,且升为左都督,也是留侍左右,而且更为一样的是,与之同卧起。又多了一个陪夜的可心郎。

  看江彬得宠,钱宁的心里酸酸的,可是谁让他当初贪财呢,若是不给引荐自己何至于受到冷落,但好在他还可以做些补救工作。四镇兵即宣府、大同、辽东、延绥四镇的兵,正德帝称之为外四家军,命江彬为统帅,兼辖四家。于是江彬权势越发膨胀,即使有十个钱宁再做补救工作,也不能把他扳倒了。

  宣州人江彬本是纨绔出身,恰赶上太监谷大用监军大同,江彬贿了他三千金,于是这个文弱浪子就被授了个武职游击,但这个文弱浪子却很有本事给自己以用武之地。当时正逢张茂作乱,江彬和张茂还算姑表亲,就借口说要依顺张茂,率领部下出城,设筵相庆。张茂完全放心地带了十余骑赴宴。酒到半酣,江彬一声暗号,左右并上,将张茂捉住,又杀了十几个无辜的百姓,取了他们的首级算是大盗大匪的脑袋,并亲自押解张茂进京报功。

  张茂正法后,他部下就举刘廿七做了首领,在大同一带大肆掠劫起来,酿成了大患。江彬硬诬无辜百姓是强盗,以致弄假成真逼上梁山,按律江彬至少应判个剐罪。可他有正德帝的宠爱,天大的事也不怕,何况这么点小罪?

  正德帝时常与江彬夜游,那天驾幸宠妃马贵人的哥哥马昂私第。君臣欢饮间,一盘鱼脍,做得味甚佳美,武宗赞不绝口,并问是何人烹调?江彬一向是别人之美都要掠来的,何况这次是真的出自他的家中,于是当即就奏称,烹调之人为他的簉室杜氏。

  武宗道:“卿妾到马家司肴,确见你们两家友谊不浅。但君臣一伦,比朋友更重,朕也欲暂借卿妾数天,可好吗?”江彬做梦都想不到武宗竟能有这样荒唐的一语,懊悔不及,但言出口驷马也难追,只好唯唯从命。第二天就硬着头皮,将杜氏盛装艳扮饰送入豹房。

  武宗见这位杜美人比马美人不相上下,于是就日间命她烹鱼,夜间唤她侍寝。日调美味的鱼脍,夜奉销魂的蛤汤,杜氏如此能手,自然是从此就久假不归了,江彬无可奈何,除了徒然叹息。

  不想武宗得陇复望蜀,那天又问江彬:“卿籍隶宣府,可知宣府多美人吗?”江彬一听就知道自己举媚邀宠的机会又来了,于是就在正德帝面前极力赞扬宣府的热闹,说得那个地方怎样的好玩,美人佳丽又怎样的多,把个宣府形容得和天堂一般。

  说得正德帝心里痒痒,要想到宣府去游览它一回,只恐大臣们谏阻。大凡皇帝出行,什么仪仗扈从、伴驾大臣、护辇大将军等是必不可少的,这样一来,有大臣们在侧,动不动就上章阻拦,仍然和在京师一样不能任情去游戏;所以正德帝不觉为此眉头紧皱,江彬自然有办法对付这个:“不如微服出行,倒省却无数牵制。”

  于是就在正德十二年八月甲辰日,正德帝与江彬乘着黄昏天暗,悄悄潜出德胜门,雇了一辆轻车连夜往宣府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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