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订婚陈心一
吴宓除了求学之外,也开始考虑起婚姻问题,就在这时一位叫做陈心一的女孩出现了。
陈心一毕业于浙江女子师范学院,毕业后做了小学教员。她不是那种很顺从男权社会规则和旧式道德的女子,表现之一就是,她和吴宓的婚姻,其实是她占据的主动。
话说这一日,陈心一正在院中翻阅《清华周刊》。不期然喜鹊喳喳叫,成双成对叫喳喳。陈心一正好看到吴宓写的文章,文采飞扬,不禁心中一动。她曾听自己的弟弟陈烈勋提起过这个吴宓,他们同为清华同学,如今又同在美国留学,于是就把自己的心思透露给了弟弟陈烈勋,托弟弟牵线搭桥。陈烈勋也不负所托,当即就给吴宓写信,信中表达了想把自己的姐姐陈心一介绍给吴宓的想法。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哈佛大学的吴宓其实最近也不大好受,主要是有人在他面前撒狗粮,这人就是他的清华同学朱君毅。朱君毅也到了美国,在霍布金斯大学学习,他喜欢把和女友毛彦文的情感故事分享给吴宓听,吴宓看他的信看得多了,心里也有点不舒服。吴宓心想:“你说我和老朱都是清华同学,本事也差不多,怎么他就有个姑娘喜欢他,这姑娘姓毛,听老朱这么一讲,这毛姑娘可真是貌美如花、多才多艺,我将来要是也能找到这样的女子,那婚姻就幸福了”。
正在做白日梦时,他就收到了陈心一弟弟陈烈勋的来信,一看,做媒的。这信里面说陈心一心智清高,发誓不嫁世俗之人。那个时候陈心一24岁了,按照那个年代就属于大龄剩女了。陈烈勋在信中描述,姐姐迟迟未嫁并不是条件差,嫁不出去,而是条件太好,平凡人等,她看不上,如今我们家觉得你吴宓很不错,人品、家世、外貌、文采,这些都是人中蛟龙,所以想着把姐姐介绍给你。
吴宓接到这样的信,心里分外的高兴,随后他把这事先后询问了同学黄华和汤用彤。
黄华就劝他说:“老吴啊,大丈夫何患无妻?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学好了本领,将来回国,还怕找不到良配吗?”黄华的答案并不是吴宓想要的,于是他又去找汤用彤问主意。汤用彤倒是十分称赞陈心一对吴宓的真诚与执着,说:“老吴啊,这个小陈表现得这么主动,第一说明她是新女性,第二,说明她爱你更多一些。找个爱你更多一点的女人,这样婚姻中你没有那么辛苦。”吴宓把这话听进去了。这么看来,吴宓找人征求意见,其实是这个流程:我先有了主意,再去征求朋友意见,凡是符合我想法的,我就听从这个意见;凡是有违我想法的,那这样的意见我就听听而已。
吴宓觉得汤用彤说的很有道理,就决定多了解一下这位陈心一女士。所以他想找这么一个人,站在客观公正的角度帮他去看看陈心一。他托付的这人是谁呢?朱君毅的未婚妻毛彦文。因为这毛彦文也毕业于杭州浙江省立女子师范学校,由毛彦文借着同学关系去看看这陈心一,不至于太唐突。
过了一段时间,毛彦文的信到了。她在给吴宓的信里说,陈心一女士是旧式女性,做贤妻良母最为合适。皮肤稍黑,但不难看,中文清通,西文从未学过,性情似乎很温柔。如果吴宓想找一位治家的贤内助,陈女士看起来比较适合;如果吴宓想找的是善交际、会英文的时髦女郎,那就要另外选择了。毛彦文还在信中劝吴宓说,:“你们两人可以先做朋友处处看,处一处才知道合适不合适。”
应该说,吴宓处理事情不是很周到,在还没有得到毛彦文的回信之前,他又写信给家里,向父亲汇报有这么一位叫陈心一的女子,自己想和对方结为百年之好,征求父亲的意见。那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较讲究形式。吴宓、陈寅恪等人虽然接受了西方文化熏陶,也在美国留学,但还是觉得中国传统有它合理的地方,你看哪怕他和陈心一的婚姻看起来也是自由婚姻,吴宓也希望先得到父亲的同意。
但父亲一直没有给吴宓回信。父亲的态度很明显,他希望吴宓能把婚姻大事早点儿定下来,但也不能太随便。直到毛彦文的回信到了,父亲的回信才到,表示同意。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吴宓连陈心一一面都没见过,就同意订婚了。订婚后,他给陈烈勋写信,要求和陈心一单独通信。这边吴宓的理由是:“只有多通信,我才能更多了解陈心一。没有了解,哪有感情基础呢?”
陈烈勋回复:“根据我对家父的了解,他不会同意,只有等到正式聘定,他才会同意你们通信。”
吴宓问:“当真不行?”
陈烈勋答:“当真不行。”
吴宓一时情绪失控,立刻就修书一封,要陈烈勋转告陈家家长,表示要取消婚约。头天寄出这封信,当天晚上就后悔了。躺在**的吴宓就想明白了,我这整的是哪一出啊,拒绝和我通信的,又不是人家姑娘陈心一,是她那个老顽固的爹,况且我这一退婚,人家姑娘脸上怎么挂得住?不行不行,这婚不能退。于是第二天赶紧又修书一封,说自己昨天病得不轻,说的都是胡话,这婚约并不想退。这两封信发出去了,还没收到回信,就先收到了陈心一的父亲,未来的老丈人的信,信里说得很清楚,听我家孩子陈烈勋说了你想和小女直接通信的愿望,我表示同意,吴宓接到这样的信就更后悔当时自己的举动了。
在深深的自责中,吴宓去找自己的好友汤用彤商量,前因后果都跟汤用彤说了,也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评。汤用彤看吴宓这样自责,也不多说话,只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吴宓,动作缓慢,有意磨他的性子。这封信正是吴宓当时写给陈烈勋要求转交给陈家家长,取消婚约的信。陈烈勋把信寄给了汤用彤,知道吴宓和他要好,随信还附有一封信述说原委,而且陈烈勋也像诸葛亮般料定吴宓取消婚约的信发出后必然后悔,因此他压根儿也没把信寄给自己父亲。
只是这天下的事情,说不清楚的实在太多了。1921年8月,吴宓回国后,先回了上海的家,然后就到杭州去见了陈心一,两人在上海一品香旅社举行了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