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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建有一个武举人,叫姜骥,字千里。此人把钱财看得很轻,而且为人仗义,爱打抱不平,因此乡里人们对他十分尊重。但是一些无赖之徒恨透了他,只因为畏惧他勇武有力,所以不敢放肆作恶。姜骥因为觉得自己武艺高超,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对他们也不加戒备。一天,他在门口遇到一位相面的人,对他说:“你将遭遇三件飞来横祸,还是赶快想法躲避一下。”姜骥平时就不相信命运,听后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相面人惭愧地离开,叹口气道:“真是可惜啊!能打过万千之人的勇士如今却要被一些狐鼠之辈暗算。”旁边的人听他这么说,面面相觑,没理解话中的深意。

  过了不久,有一个小偷半夜翻墙进来,偷去了几件银器。家人发现后赶紧告诉姜骥,姜骥气愤地说:“好大的胆,他们竟敢到我家来偷东西!”准备彻查明白,但一时还没有抓到小偷。不久,他的姑母带夫妇二人来,说是想投靠他家当奴仆。姜骥看男的长着一脸络腮胡子,像个兵丁,女的也身强力壮,腰圆臂粗。问他们的名字,答说男的姓吴,在家排行第四,妇人姓马,是山东济上人。两人因为家乡正在闹灾荒,逃难到这里,碰巧随身带的钱都用完了,所以想找户人家做帮工,只求能填饱肚子,没有其他什么想法。姜骥对此没有丝毫怀疑,便把他们留了下来,还给男的改名叫吴吉。其实两人的身份都是江湖大盗。这两个男女,故意做事装出勤勤恳恳、十分卖力的样子,姜骥看后十分满意。十多天之后,姜骥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太舒服,晚上早早的就休息了。半夜被吵吵闹闹的打斗声惊醒过来,只见火光照亮了窗户,人们都在喧嚷呼喊。问手下出了什么事,说是姓吴的仆人在院中和强盗打了起来,姜骥打算前去帮忙,他的妻子怕出事,急忙劝阻他说:“半夜乱哄哄的,你一个人前去太危险了。”一会儿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只听有人叫道:“我丈夫受伤,快要死了,主人怎么还在睡觉?”仔细一听,是吴吉老婆的声音。姜骥听她这样一说,顿时感觉羞愧耻辱,披衣起身,黑暗中随手摸了一件兵器,就要开门出去。妻子仍然担心进行劝阻,但他不听。走出门外,看见吴妇拿了一根棍子站在门口,对姜骥说:“主人你在前面走,我和你一起去打强盗。”姜骥听了还深深佩服她的勇敢。走到院中一看,只见吴吉被十几个强盗狠摔在地上,拳打脚踢,正在狠命地毒打。姜骥见状拿着兵器立刻冲上前去,喝道:“住手,你们不认识我姜千里吗?”话还没有说完,只感觉脚踝被一样东西狠狠地打下,顿时倒了下去。姜骥并不知道是吴妇在后面偷袭的。强盗们见状立刻围过来按住姜骥,往死里打,直打得他体无完肤,但姜骥强忍着疼痛,一声也不出。众强盗一边打还一边嚷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姜千里吗?怎么这般没用!我们本可以和你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却偏偏要多管闲事,一再让我们没有退路!”姜骥这时才明白他们是为报仇来的,更加不说话了。强盗们在灶上烧起熊熊烈火,准备用烙铁来烙烫。他妻子知道后很害怕,赶紧派别的仆人拿银钱去赎人,一连去了三次才满足了强盗的要求,拿到钱后强盗们就纷纷离开。而这时姜骥已经昏死过去。他妻子正要叫人去帮忙搀扶,吴妇一个人就把姜骥背进房内,放在**,然后说:“你好好照顾主人,我去看我丈夫,看他是否还活着。”说完匆匆离去,姜骥的妻子十分感动。不久姜骥醒了过来,还能开口说话,全家又深感庆幸。第二天,派人看望吴吉,他也躺在**,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痛苦。姜骥夫妇都相信他们是忠实可靠的,赏给他们不少酒食药物。偶然听到别的仆人怀疑他们,姜妻就生气地斥责道:“她一个妇人在危险时刻,能不顾自己的丈夫而先照顾我的丈夫,而且又有谁家的妇人愿意把别人家男子背在身上?”从此对吴吉夫妇更加优待。姜骥伤稍微好了一些,害怕乡里间嘲笑他,所以闭口不谈家中被抢的事,也不让家中人叙说。又过了不久,身体就又恢复到了从前。而吴吉康复之后,晚上经常出门,口袋中的钱越来越多,出手十分阔绰,仗着姜骥的保护,别人也都不敢多加议论。

  第二年,姜骥将去京城赶考,认为其他仆人没有用,只带着吴吉和两名书僮一起前去,把吴吉看作最可靠的人,把行李中成千的银子和无数的绸料,都交给他看管。姜骥腰中带着弓箭,骑着骏马,非常神气。走了还没有两天的路程,到了某县的郊外,那里林深地僻,很少能看见行人的踪迹,姜骥担心遇上强盗,对吴吉说:“前边的路况危险,我们要快马加鞭赶过去。”吴吉不在意地笑道:“主人今天怎么胆子变小了?我很熟悉这条路,哪来的强盗。就是有,难道我们主仆二人不能对付吗?”姜骥听了他的话很高兴,便按着马辔慢慢地前进。夕阳西下,草丛间忽然传出了阵阵呼啸声,越来越近。姜骥吃惊地看去,只见几十个盗贼从两侧蜂拥而来,都骑着马,穿着一色的紧身衣,戴着宽斗笠。为首一人开口说道:“姜骥,你想顺利地到京城去应试吗?那就赶紧交出你包袱中的一千两银子,否则,你就像砧板上的肉,只有死路一条!”姜骥听后气愤不已,从箭袋中抽出箭,拈上弓就要射去。箭在弦上还未射出,一支从身后射来的利箭,像飞鸟一样直穿他的左臂。姜骥顿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手中的弓,掉了下来,对面的盗贼哄然大笑。姜骥回头看去,只见吴吉提着弓,驾马飞奔而来,远远地向群盗高呼道:“大哥们今日不费力便收获成功,为了这个姜骥,我可是费尽心力啦!”众盗贼都向他表示感谢。这时姜骥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吴吉的阴谋,为吴吉的背叛气愤不已。但考虑当时的情况,自己已不可能决斗过他们,便不顾行李,调转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来路飞奔而去,众盗贼在后面紧紧追赶。姜骥的马跑得飞快,众盗贼一时追不上,便瞄准他的背脊纷纷乱箭射来。姜骥哪还顾得上箭伤,拼命策马奔跑,虽然没有从马上掉下来,但背上已像刺猬一样插满了箭。众盗贼见姜骥跑远了,只得叹着气返回,把他的财物行李以及两个小书僮统统抢走。姜骥骑马飞奔了十多里,马也受了重伤,支持不住,突然跌倒,姜骥未预料到,也猛地被摔在地上,箭伤溃裂,顿时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整个脊背,之后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不晓人事。

  昏迷中模模糊糊好像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好像有许多人骑马过来。姜骥猜想又是盗贼追上来了,只能感叹自己的大意。来人走进,他见其中一人戴着乌纱帽,穿着华贵的袍服,被身边的人簇拥着,威势显赫,好像是个贵官。那人见姜骥卧在路旁,便问仆人道:“他是谁?”仆人近前一看,惊道:“这是姜举人,估计是遭遇强盗抢劫,死在这里。”那人说:“姜举人是当今像郭解一样的侠士,阳寿并没有耗尽,现在他还不能死。”说着便从怀中拿出药交给仆人。仆人下马,将姜骥背上的箭一一拔去,然后脱去衣服,为其上药,喊道:“多亏本县城隍老爷把你救活啦!”说罢,跳上马疾驰远去。这时姜骥突然醒来,背上不过稍有背着带刺的东西的那种感觉,已不怎么疼痛。侧过身仰望天空,只见天空中繁星闪烁,已到了下半夜,于是赶紧站起身,将衣服穿整齐,见马已死去,便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又走了大约一里多路,远远看见前面有灯光闪烁,好像来自于人家,便赶紧走过去。走到了跟前,果然看见几间茅屋,屋中有好些人在说话,而其中一人的声音非常像吴妇,只听她大声说道:“那个女人死活不肯答应,我一气之下把她杀了,这就是她的首级。”又说:“今日留下活口,以后一定后患无穷。你们为什么不追到底?”听到这里,姜骥知道这就是伤害自己的仇人的窝据点,并且他们还把自己的妻子残忍地杀害了,心中充满悲伤和愤慨,不加细想,拔出腰间仅剩的一把剑,踢开门便闯了进去,呼道:“你们这群毛贼实在是太残忍了!”众盗贼受到惊慌以为他寻来报仇,正准备逃走,但看他只是孤身一人,便又胆大地围了上来。姜骥奋力杀了一人,因为刚受过伤,抵挡不住这群盗贼的联合攻击,不得不扔了剑逃走。众盗贼黑夜里摸不清情况,也不敢远追,都回到茅屋里去了。

  姜骥拼命逃出几百步远,看见一个竹篱围成的小院子,穿过竹篱,只见草堂内灯火还没有熄灭,主人正在夜织。姜骥喘息还没有平复就听到屋内传出话来说道:“你是小偷吗?夜已深啦,我的宝剑不想再沾染血迹,赶紧走吧!”姜骥觉得这话讲得很有气势,便向主人求诉道:“我不是小偷,因在途中遇上盗贼,受伤流落到此,还请不要见怪,希望能在这里借宿一晚。”屋里人听了自语道:“什么人我都不怕,既然他说急难相投,那就让他进来吧!”姜骥听说话语调轻柔,好像是女子的口吻。门开了,果然见是个二八妙龄少女,请他快进屋。踏进房内,姜骥见四周墙上都挂满了山獐、野鹿的皮革,心想主人是猎户之家。少女开门后又坐在虎皮上继续纺麻,灯光照耀下只见女子面貌清新秀丽,神态清朗,看上去很有威严和气势。问她的姓名,她回答说:“我姓顾,小名阿惜。母亲出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所以独自在家纺麻等待,不然早就熄灯睡了。”接着对姜骥说:“你的脸面是人的模样,可是你的脊背就好像是刚被剥去皮的猪,伤口那么多,那么深,你还命大地活着,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姜骥把自己的遭遇详细地说了。少女听后也不禁气愤,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不报此仇,不把这些人的头砍下来作饮器,实在难解心头之恨!”又问姜骥是干什么的,姜骥答道:“我是武举人。”少女听后大笑道:“武科举人都不能制伏强盗,那么拿笔的秀才如果遇到会更惨吧?”姜骥听出少女的话意更觉得惭愧不已。少女又说:“本来我打算现在就去替你报仇泄恨把这伙强盗杀了,但正好老母不在家,没有得到她的同意,我不能随便就去。既然你伤势那么重,不宜挪动,就先在这屋里睡下,我到别的房间去等候母亲。”便把虎皮铺好,请姜骥睡下,自己拿着灯离去。

  姜骥实在是疲惫不堪,一觉就睡到了天亮。醒来时忽听院中有人喊道:“阿惜儿赶快把它的皮剥了,这个泼毛团害得我忙了整整一晚上。”像是壮年妇女发出的声音。妇女随后推门进屋,看见姜骥后大吃一惊,嚷道:“虎儿这个小妮子,竟然在家里面藏男人,看我不教训她!”厉声呼唤少女过来。姜骥知道她是在疑心自己和少女有私情,便坐起身,转过身把背上的伤给她看,并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妇人这才又放心地笑了。姜骥看她状貌魁梧,大约四十岁年纪,和一般女子不同,特别是眼睫毛特别长,与众不同,便恭敬地向她行礼,妇人也依礼答拜。姜骥走出屋子,果然在廊下看见一只死虎,而少女此刻正口中衔着刀,双手在用力剥皮。他为女子的魄力感到十分惊诧和佩服,便询问是在哪里打来的。妇人说:“在西北山中,等到半夜才打着。”姜骥知道那个地方很远,想着妇人竟然背着死虎走了一百里地,心中更加钦佩。转念一想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不能顺利报仇,就想请求这两位女中豪杰帮助,于是试探地说:“这里山深林密,远离闹区,虽然住在此处不用担心受到野兽的伤害,但伯母住着不也是很寂寞。我家祖上留下一间很大的宅邸,如果你们愿意搬去的话,我来承担伯母的一切柴米油盐,也省的你们遭受半夜打猎的辛苦。您认为怎么样?”妇人微笑道:“即使你不说,我也有这个意思。刚才我进屋,见你睡在**,以为是轻薄男子在引诱我的女儿,十分生气。后来看见你背上的箭伤,才放了心。只是我的女儿还小,不能担当家事,所以我白天出去,晚上不论多晚也一定要赶回。现在我打算把她托付给你,这样我也就可以一个人自在地来去在山谷间,不知你是否愿意接纳她?”姜骥听她提及婚姻,又不禁想起亡妻,难掩泪水,说:“伯母的好意我本不应推辞,但我的妻子刚刚因为坚贞不屈,被强盗残忍杀害,死了还没有几天,现在我怎么忍心谈续弦的事呢?”妇人听后沉默不语,随即闭上眼睛,隔了一会儿又笑道:“你是不是弄错了,尊夫人现在好好地在家里,你怎么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姜骥坚持说他亲耳听见,不会错,妇人说:“好吧,你且先回去,假如尊夫人真的如你所说死了,那我就不送女儿到你家。”话还没有说完,少女红着脸气愤道:“妈,你别啰里啰唆地烦人,我就要跟你在一起住,我才不愿意和这样一个没本事的男人一起,而且还要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妇人斥责她不懂事,少女这才住了嘴。姜骥半信半疑,不得已按照女婿见丈母娘的礼节重新参见妇人,妇人高兴地拿出新的衣服给他穿上,又把打来的老虎肉当饭。饭后妇人嘱咐道:“你先回去看看,如果你原先的妻子还在,我这就把女儿送来。”姜骥还是不太相信,拜别后便赶着回家。

  走了一天一夜姜骥才到家,脚后跟都走裂了。进了家门,见仆人们举止和往常一样,好像这段时间没有发生什么事,见到主人回来,都大吃一惊。姜骥急忙问道:“夫人在家吗?”仆人答道:“在里边。”走到里边遇见丫鬟,又问她们,丫鬟答道:“在屋里。”姜骥进屋,妻子和阿惜正相对坐着聊天,见姜骥进来,便站起身迎向前来,说:“伯母已将新娘送来,我知道你就要回家。虽然这一次碰上危险,但幸好能够安全回家,这真是又可悲又可幸啊!”姜骥才相信妇人的话,又问道:“家中难道一点儿事也没有吗?”他妻子摇摇头,细述了别后的经过。原来他妻子有一个亲信的丫鬟,专门掌管着库房的钥匙。她和男仆某结婚,并怀了身孕,姜骥出远门后,为了更好地看守库房,她就让她与吴妇二人晚上在内院睡觉。吴妇便使尽方法引诱这丫鬟,让她把主人家的财物偷出来两人平分,然后逃往别处。丫鬟念及主人大恩不肯同流合污,吴妇一怒之下便将她杀了,然后取过钥匙,把库房中的奇珍异宝都偷去了,连夜逃走。天亮后,他妻子呼喊丫鬟,见没有人回应,便四处搜寻,结果找到了丫鬟的无头尸体,而吴妇已经不见踪影。妻子害怕不已,赶紧报官,官府限期拘捕,到现在仍然未抓到窃贼。姜骥听妻子讲了情况,这才明白那天晚上在门外听说什么“不答应”,原来是为财物,而不是为强奸;死的是丫鬟,而不是主人。姜骥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总算放了心,接着也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全家听后为之震惊,这才知道吴吉和他的老婆马氏的真实身份,都是江洋大盗,以前上了他们的当。

  姜骥决心要复仇,准备到县衙门去控告他们,少女并不赞成,毅然地说:“你认为这帮官差能办得了事?还是让我改妆前去,不出十天,一定能抓住全部的强盗。”姜骥知道她的本领,所以没有反对,他妻子却担心地劝阻道:“妹妹是女孩子,怎么能做这种事?而且马上就要成亲,要等办了喜事才能走。”少女笑道:“姐姐,我这就是要在办喜事前去,回来还可以证明身子是清白的。如果结了婚再去,风言风语,谁还能相信呢?”到了晚上,少女便不见了踪影,可是门户都关得紧紧的,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出去的。众人对此十分惊诧,姜骥却不在意,并问妻子她是怎么来的。妻子说:“自从丫鬟死后,人心惶惶,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又不知你是死是活,甚是挂念。昨日一早,忽然在门口停了两辆轿子并对仆人说:‘你家官人回来了没有?新娘子到了。’我出门查看,就见到她们母女俩。她母亲先说明婚约,然后很详细地讲述你的情况,而且说:‘官人马上要回来了,我就把我的女儿托付给你了。’说完就走了。我也不明白她们是从哪里来的,正在疑惑不已,这时你就回来了。”姜骥也把她们母女的奇事讲给妻子听,并说:“她是个侠女就像古代红线女一样。她既然去了,那么我们的仇一定能报!”

  果然在五天后的晚上,少女带了两个书僮,背着两个大皮袋回来。进入屋内笑道:“总算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坏人也全都被杀了。”然后打开一个大皮袋,里边装着吴吉夫妇的脑袋和被劫走的丫鬟的头颅。姜骥惊问她是怎样报的仇,她说:“我改扮男装后,当晚就离开这里。先和这些毛贼套近乎,摸清他们的底细,原来这都是些乡里中的无赖,过去和你有仇,并不是什么惯匪。只有吴吉夫妇是大盗,以前一直住在山东济上一带,以盗魁出名,号称‘吴一椎’‘马娘子’,十分残暴。近来因为被当地追捕得紧,所以逃到这里。乡里中的无赖都跟着他们,这才策划到你家当仆人作内应的计谋,让你吃尽苦头。我查清真相后,开始并不知道吴氏夫妇藏身之处,便亮出剑术,假装要投靠他们。他们十分高兴,就派人带我去见吴氏夫妇。来到一处坟地,吴吉和马氏正在和这两个书童喝酒,我便挥剑杀了三个强盗。这两个书僮一再申辩是你的随从,我这才把他们带了回来。不然的话,估计也早已被毙命。”两个书僮在一旁也竭力夸说少女的神勇,众人听了好奇不已,都想看看女子的容貌。只见她长得姿色貌美,虽是一个闺阁中的弱女子,竟然有着如此高超的、惊人的武艺,大家都充满了佩服之心。少女接着又打开另一个大皮袋,里面全是珠玉宝贝,家中被盗的珠宝,还有强盗的积蓄都一起带了回来。众人见状更加开心了。姜骥想把吴吉夫妇的脑袋交到官府,并申报他们手下小贼的姓名,少女说:“你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有关我的事。而且通过这次教训,你也要少结冤家,给他们留个后路。”姜骥听了觉得有道理,便不再报官,只是用三个强盗的脑袋去祭奠被害的丫鬟和那匹被射死的马,然后埋在粪坑的旁边,说:“这就算把他们的头颅当便壶吧!”两天后,乡野中有人报官,说在某村发现三具无头尸身。官府以为他们三人是被强盗杀的,却不知道他们就是真正的强盗。至此姜骥才和少女办喜事成亲,洞房花烛之夜,少女笑着向他问道:“假如一开始我听从姐姐的话,先和你结婚,再去报仇,那我到外面去了几天才回来,你会不会猜疑?”姜骥更加佩服她的聪明机智。

  这时已是初秋了,离武举考试的日子已经很近了。姜骥认为时间太紧迫,便不再赶去京城应考。他派人去探访顾母,却什么也找不到。问她的女儿,少女也红着脸不说。几个月后,姜骥偶然地经过邻县,遇到一个姓顾的,便向他打听顾母的下落,并说她女儿小名阿惜。那个人惊奇地说:“她是我的堂妹。曾经我的叔父在山中打猎,遇上一个睫毛长长、容色貌美的女子,也很英武。我叔父对她十分喜欢,便将她带回家,结为夫妻。一年以后,生下一个女儿,就是我的堂妹阿惜。可是后来亲属中有人一直在背后讲闲话,对女子指指点点,女子大怒,变为一头野熊,背着女儿跑了。这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算起来阿惜今年应当有十七岁了,你遇见的是否是她?”姜骥见他说的情况完全吻合,十分开心,便邀请他到自己家,以兄妹之礼和阿惜见面,阿惜也承认了事实。从此阿惜与父亲家有了联系,也时常回去探看,姜、顾两姓竟成了姻亲。

  姜骥自从受了这一番挫折教训后,便不再与人争强斗胜,也很少管别人的闲事。旁人听说他家中有剑仙,也不敢来招惹他。这事发生在前明天启五年,本朝开国之后,姜骥还活着,头发和胡子虽然已经都花白了,但是神采奕奕,精神十足,常对人说:“一定要认真阅读《马援传》。”

  外史氏说:司马迁的《游侠列传》,误导了多少有血性的男儿,最终却比不上马援“画虎不成反类犬耳”这一句话,如佛寺的晨钟,禅师的棒喝,使人猛然清醒。姜骥年轻时喜欢管闲事,屡受挫折,如果他没有遇到仙人,估计真要成为可怜的小狗小猫了。连武艺高强的姜骥都无法避免这种挫折,更何况其他不如他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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