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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文学叙述

田野民俗志(第2版) 董晓萍 5082 2024-10-22 04:42

  

  人类学和民俗学田野作业都与文学叙述有联系。现代人类学的田野作业,仍以他者文化的语文课本、报刊文学和地方小说等为一种涉猎目标[22]。民俗学历来涵盖民间文学研究,这使相关的文学语言资料成为其田野作业的既定对象。前面提到过,在所有的民俗资料中,民间文艺和民俗语言特别富于表现力,是民俗文化自身的一种表达天赋和传承技巧,因而它在田野作业中会显得格外抢眼,十分容易变成民俗学田野作业者的调查切入点。以后,随着调查的深入,这些文学语言资料又成为他们建立田野关系的话题,并作为线索、问题点、表演词和某些文化成分的符号语,被继续使用。

  一、文学叙述的定义

  文学叙述,指使用文学描写的轻松笔调,采用小说的文艺体裁,撰写和出版田野调查材料。

  文学叙述表达式

  文学式的田野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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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实的工作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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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调作品(两个主题、两个时间、两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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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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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泛的书目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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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话传说的重要部分的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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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谢词

  文学叙述也可用于解读他者文化的文本,包括分文学语言读本、课本、创作表演的手写本、刻印本或印刷本。

  二、文学叙述的个案

  近年来,一些西方田野作业者对加勒比文化的研究,可作为一个案例,帮助我们走近90年代以后田野作业的一个领域,认识这方面工作的一些新成果。

  位于南美洲的加勒比海湾的四周,环绕着古巴、委内瑞拉和海地等国家。自17世纪至18世纪以来,由于殖民统治的结果,陆续有非洲、亚洲、欧洲和北美洲等国的移民来到这里,与本地原住民一道,建设了这里的经济、文化和新民俗。因而,当田野作业者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既接触到一种不同以往的岛国文化,同时也接触了自己前辈的殖民史。他们对此称作岛国地方文化与殖民史的双重发现。这种发现,在他们的田野民族志中,被分为以下几个主要方面进行了描述。

  人口移动的世界史。它由前几个世纪的殖民运动造成,其规模之大,达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17世纪以来,被移居加勒比海湾国家的人口,主要是非洲南部的移民。除此而外,也有许多中国人。殖民者在委内瑞拉、在多米尼加,都留下了大量的英美文化痕迹。他们还在海地建立了十分欧化的国家。由于艰苦的劳动条件和疾病的侵袭,上百年前,有大量人口死去。

  经济开发史。通过殖民统治,欧洲经济在当地得到长年的发展。近代以来,经过选举产生的政治共同体,发展了多元化的经济结构。现代加勒比上层集团通过竞选的手段,向北美共同体的大国靠近,以争取自己的经济支配权和政治支配地位。

  文化传播史。各国雇员要生存,就要保存自己民族文化。非洲文化在此多所保留。此外,美洲本土、亚洲和欧洲的文化的影响,也四处传播。

  事件史。如大批移民的死亡史,政治共同体的矛盾史等,都在加勒比地方社会有所反映。生物圈的能量尤其不可忽视,其中家族谱系的事件是扩大地方文化影响的重要渠道。

  上述事实构成了田野调查点的独特背景。但是,从岛国多元文化的生存竞争的结果看,最有力的传播渠道还是文学语言,是文学事件中所保留的文学文化。

  文学事件与语言。以往的殖民文化,以改变地方语言和制造词汇变化的方式,渗透英、法语言,产生当地英语和当地法语。因此,本地人的后代都可以讲两种以上的语言,但既不是标准英语,也不是标准法语,两不像。他们表述事件的说法有时很奇怪,但两种文化的人都听得懂。用这种语言创作的文学语言作品,两种文化的人也都能接受。

  文学事件与政治经济变迁。30~40年代,由于政府的部署,出现了政治移民。这些移民几乎来自全球各地。以后由于国际外援,出现了经济社区。50年代后,又出现了共同经济开发区。如此人们可以经常去伦敦,去迈阿密,看英文报纸,穿国际流行时装,这对文学的发展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它们扭转了当地文学的视角,而当地文学本身却无法预先逆料。

  文学事件与建筑。60年代以后,陆续有加勒比国家宣布独立,但仍有英(法)政府承认的总统。而那些殖民建筑文物的遗留,成了文学事件中的独立象征性符号。古巴曾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后从西班牙的统治下解放出来,古巴文学中的西班牙建筑就有自己独立的文学事件意义。

  文学事件与现代企事业机构。政府承认的组织机构,包括大型企业集团、文化机关、旅游局等,都能形成文学事件。日本电器在加勒比群岛国家造成了再次文化流动的现象。北京师范大学民俗学专业的一位日本留学生曾写了一篇硕士论文,题目是《北京的新秧歌运动》。他在研究中,论述了北京的一些现代企业集团为了树立良好的商业形象,举办“老年秧歌大奖赛”,参与最流行的文学艺术活动的作用[23]。这个意思,与田野作业者在加勒比发现的现象相似。

  文学事件与地方文学。20世纪40~50年代,加勒比产生了本地的英语文学,涌现了一批有名的作家。他们阅读英文的散文和诗歌,但创造了非常独立的地方表达方式。这是由于肤色与教育的冲突,他们从小仍然学习本国的历史。他们的文学作品因此采取了民族传统的散文、诗歌形式,而内容上却具有英国式的绅士情调。也有的创作读本糟糕透顶。

  三、文学叙述的原则

  田野作业者从文学叙述的角度,提出了解读文学语言资料的三原则。

  第一,了解文本词语在字典中的原义,进行初步阅读。被调查者在谈话中往往设置障碍,如采用不同的声调,中断叙述或插入其他象征性符号等。这时研究者的任务,在于逐步解除这些障碍。另外,还应该对文本的其他异式加以描述,以给出尽可能贴切的,更能成为地方文化事象的含义的界定。

  第二,了解文本词语在民族志上下文中所具有的功能性的真实语义。这一工作的目的,是构拟地方文化的认知系统。研究者需要辨认一般词语和属于认知系统的词语的区别。词语本身不产生思想,词语只有与地方文化模式相结合才产生思想含义。这时的模式中的词语,蕴含着他者文化分类中的特殊意识。例如,上节说到的中国俗话“天哪”,除指自然界的“天空”以外,在中国文化的上下文中,还有其他许多意思,如,久不见面的好友突然出现在你的眼前,你喊一声“天哪”,是“友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意思;兴高采烈地外出旅游,忽然晴天下雨,你说一声“天哪”,是埋怨天气预报不灵的意思,等等。本书在后面还将谈到美国田野作业者研究中国的“丝”字在中国人的认知系统中的含义的例子。丝绸的“丝”,一般认为是丝织品,但观察中国文化的上下文,可知中国人对丝的好感已渗透到日常生活的各个领域,成为一个独特的文化。仅以提到“丝”字的文学成语为例,“丝丝入扣”,指的是乐器和欣赏乐器的听力;“平滑如丝”,指的是在触觉上感觉舒服的各种事物;“气若游丝”,指的是人体接近死亡的状态等。它们的真实含义都与丝绸无关,但它们都证明了中国是一个文化大国,一个丝国。丝绸已成为中国人的一种认知媒介,所以种种与丝无关、却含“丝”的文学词语,才能被中国人所世代接受和理解。这一田野叙述,分析了认知系统中的词语是在民族志传统中形成的。要不然,中国人近年也很欣赏金丝猴和熊猫,以其珍稀,呵护有加,但“金丝猴”“熊猫”的词性却只是动物名词,不属于民族文化的认知系统,如说“某某可爱得像一只金丝猴”,或“某某可爱得像熊猫”,对方一定不高兴,因为没有文化传统,比不上“丝”,早已与中国人的文化传统联系在一起,如说“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24]。

  第三,了解地方文化文本的词语在文学批评理论和政治学理论等的不同层面上所呈现的一般含义。经过多方面考察的他者文化文本,能获得叙述的正确性,即它可以被他者文化集团的内部成员所检验,也可以经得起外部社会的人们所提问题的考验。

  通过田野叙述,田野作业者使自我文化理解他者文化,并促使自己的分析结果走向文化化和学术化的理论目标。

  [1] 许让神父:《甘肃土人的婚姻》,费孝通:《中译本序言》,中译本,费孝通、王同惠合译,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1~17。

  [2] 特纳,参见[美]维克多·特纳、伊迪斯·特纳,《宗教庆典仪式》,[美]维克多·特纳编:《庆典》,中译本,方永德等译,潘国庆校,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3:254~285。

  [3] 董晓萍:《现代民俗学讲演录》,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271。

  [4] 董晓萍、欧达伟(R.David Arkush):《乡村戏曲表演与中国现代民众》,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91~92。

  [5] [美]尤金·N.科恩、爱德华·埃姆斯:《文化人类学基础》,中译本,李富强编译,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6:79~81。作者对这段叙述进行了缩写,并将原译词“假说”,改为“视角”,以符合作者选例的原意。

  [6] [美]尤金·N.科恩、爱德华·埃姆斯:《文化人类学基础》,中译本,李富强编译,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82~83.

  [7] 访谈人:李亚妮,北京师范大学民俗学专业硕士研究生,撰写田野报告时间:2001年5月3日。

  [8] 访谈人:李鹤,北京师范大学民俗学专业硕士研究生,撰写田野报告时间:2001年5月14日。

  [9] 访谈人:庞建春,北京师范大学民俗学专业博士研究生,撰写田野报告时间:2001年5月27日。

  [10] 陈向明:《教师如何作质的研究》,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1:169。

  [11] 陈向明:《教师如何作质的研究》,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1:160。

  [12] 陈向明:《教师如何作质的研究》,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1:149。

  [13] 陈向明:《教师如何作质的研究》,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1:149。

  [14] 陈向明:《教师如何作质的研究》,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1:174,176。

  [15] [美]尤金·N.科恩、爱德华·埃姆斯:《文化人类学基础》,中译本,李富强编译,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76。

  [16] 此为作者的归纳。

  [17] 关于以上法国学者的观点,参见白尔恒、[法]蓝克州(Chistian Lamouroux)、魏丕信(Pierre-Etienne Will)编著:《沟洫佚闻杂录》,北京:中华书局,2003。

  [18] [日]绫部恒雄编:《文化人类学的十五种理论》,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所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88:140~143。

  [19] [法]列维-斯特劳斯:《结构人类学》,第一章《导论:历史学与人类学》,中译本,谢维扬、俞宣孟译,上海:上海译本出版社,1995:23。

  [20] [日]绫部恒雄:《文化人类学的十五种理论》,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社会文化室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88。

  [21] 本节多处参考了[日]绫部恒雄:《文化人类学的十五种理论》第十一章《象征论》,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社会文化室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88:127~137。

  [22] [美]斯蒂文·郝瑞(Stevan Harrell):《中华民族观与少数民族教育》《八、九十年代彝族文化的复兴》《诺苏语文教材中的中华民族主义》,[美]斯蒂文·郝瑞(Stevan Harrell):《田野中的族群关系与民族认同》,中译本,巴莫阿依、曲木铁西译,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2000:221~242。

  [23] [日]吉田治郎兵卫,北京师范大学1994级硕士研究生,1997年毕业。后入日本早稻田大学攻读博士研究生。

  [24] 李商隐:《无题》,四部备要本《玉奚谷 生笺注》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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