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戈姆利的伦敦之行
一、战争爆发后的新形势
1939年英美参谋会谈结束3个月后,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了。让英国政府感到欣慰的是,意大利和日本暂时没有加入战争,没有出现两线作战或三线作战的情形;德国的空军也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对英国实施大规模空袭。这多少改善了英国在欧洲和远东不能两全的窘境,可以暂时放下远东这个包袱,专注于欧洲战事。首相张伯伦私下表示:“到目前为止,战争对于我们来说只发生在海上,我认为这很适合我们……我相信时间在我们这边。”[175]
英美两国海军之间的技术情报交流自英格索尔—菲利普斯会谈之后一直在进行当中,尽管1939年的会谈进一步增进了两国之间的友谊,但是双方都不是心甘情愿且不图回报地将自己的技术情报拱手相让,总是要讨价还价,以对方提供“对等”的技术情报作为交换的前提。罗斯福在大西洋建立中立巡逻区并承诺向英方提供德国海军活动的信息也是如此,他要求英国政府同意美国海军使用英属的特立尼达岛、圣卢西亚、百慕大群岛和哈利法克斯作为基地。英方出于诱使美国卷入战争的动机答应了上述要求,但中立区一度妨碍了英国海军追击德国舰只,而英国海军对德国的海上封锁政策同样搅扰了美国的正常贸易,双方为此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件。
尽管如此,双方关系的主流仍是朝着日益相互依赖的方向发展,“张伯伦政府对虚假战争时期与美国在海军关系和经济关系上的逐渐进展感到高兴”[176]。罗斯福也争取国会通过新的《中立法》,取消了对交战国武器禁运的条款,改为“现金购买,自理运输”,并与英国达成驱逐舰换基地的交易,使英国获得了急需的50艘美国驱逐舰,这是“二战”爆发后,“美国尚处战争之外的情况下,美国与英国之间达成的第一个重要的双边军事协定,也是两国结成反法西斯同盟的关键一步”[177]。对英方来说,并不把这看成是简单的交易,“它是构建盎格鲁—撒克逊集团的第一步,实际上是一个具有历史决定性的时刻”[178]。罗斯福引导美国的政策越来越有利于民主国家,同时也越来越走向战争。
美国联合计划委员会对“彩虹”计划2的研究在1940年5月完成,由于设想英国和法国负责大西洋及欧洲战事,美国承担保护西方殖民国家在远东利益的义务,因此美国有必要在战争计划方面与未来的盟国进一步协调。4月,联合计划人员建议政府在外交形势许可的情况下,尽快与英国、法国和荷兰举行外交会谈,并强调会谈应有陆军参谋长和海军作战部长的代表参加。[179]
但是,英美基于自身利益导致优先考虑的事项不尽相同,彼此间维持着一种谨慎、模糊,不轻易作出承诺的关系状态,使得拟议中的会谈停滞不前。美国驻伦敦海军武官柯克(Alan Kirk)在会见英国海军副参谋长菲利普斯时提到,他非常关注如果荷兰沦亡后,日本乘机占领荷属东印度所造成的远东危局,主张美国舰队从夏威夷调往菲律宾,从而阻止此事的发生,但苦于马尼拉缺乏船坞和修理设备。菲利普斯心领神会,答应英国海军将提供全面的协助,新加坡基地可以为美国舰队使用。
然而,此后英方没有作出进一步的反应,美国战争计划人员却严重关注欧洲越来越坏的局势,建议陆海军的代表立即前往欧洲与英法举行会谈。美国代表将考虑英法为换取美国援助而作出的让步,“必须讨论战争时期与和平时期的军事承诺问题,特别是有关英国舰队”。面对美方的提议,英国政府却不愿意就如此广泛的问题进行商谈,尤其是涉及战后和平时期的事情更让英方觉得为时过早,希望会谈主要集中于远东议题。[180]
5月14日,荷兰沦亡。25日,英国驻美大使洛西恩勋爵(Lord Lothian)奉命征询罗斯福是否赞同两国海军协商在日本占领荷属东印度情况下的联合行动,并再次声明新加坡基地可以为美国舰队所用。罗斯福对洛西恩的提议没有表示出热情,认为海军会谈充满政治爆炸性,他更赞成对日本实行封锁禁运的政策,并要求英国舰队在必要时为求保全驶往加拿大或澳大利亚。[181]
同上两次海军会谈相比,罗斯福此时反对与英国举行海军会谈主要还是出于国内政治的考虑,因为美国大选在即,为成功连任,他不得不谨慎行事。美国历史学家罗伯特·达莱克指出:“在这种情况下,他小心翼翼,不干预欧洲事务,以免触动公众的反感情绪,从而在政治上造成不利影响。”[182]
6月11日,洛西恩会见国务卿赫尔,再次提及会谈之事,赫尔质疑举行任何参谋会谈的必要性。[183]但洛西恩并没有轻易放弃,17日他求见罗斯福,除驱逐舰换基地问题之外,他再次询问两国海军举行秘密参谋会谈之事,并指出如果需要,空军应加入其中,以应对可能出现的以下严重形势:“如果法国海军投降或被打败,如果西班牙参战并致使直布罗陀丢失,或者如果对英国的进攻准备就绪,而使向英国提供补给的路线保持畅通变得困难。”这一次罗斯福认为会谈应该立即举行。[184]
显然,意大利的参战和法国出人意料的快速出局,使得欧洲的局势比预想的要严重得多,英国成为美国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尤其是如果法国舰队和英国舰队在国家沦亡的情况下落入德国之手,那将意味着美国的国家安全受到最直接的威胁,这一点罗斯福当然看得相当清楚。他将原来属于法国的军火订单全部转给英国,而且极力敦促法国新政府不要让舰队投降。[185]美国陆军部长史汀生指出:“在纳粹和西半球之间,唯一的力量是英国舰队”,如果失去英国舰队,美国将自保而站在一旁。[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