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其它 男孩彭罗德的烦恼

29 方琼

  

  “萨拉姑姥真是太有意思了,”彭罗德在回去的路上说,“她为什么要让我把这个旧弹弓还给爸爸呢?还再三叮嘱说一定要还给爸爸。他根本就不会要。况且姑姥自己也说这弹弓快散架了。姑姥比你和爸爸年龄都大,是吗?”

  “大差不多五十岁呢,”斯科菲尔德夫人满脸困惑地看着他,“亲爱的,不要用你的小刀去割车上的皮革,车夫会要我们赔的……也不要去刮油漆……也不要刮你的鞋子。哦,你就不能等到家再玩吗?”

  “我们是直接回家吗?”

  “不,我们去格尔布莱斯夫人家,邀请一个小女孩参加你的生日聚会。”

  “谁?”

  “格尔布莱斯夫人的小侄女,方琼小姐。”

  “她有什么特别的?”

  “我没说她特别啊。”

  “你说——”

  “哦,我说她很少来。她住在纽约,是到这儿做客来的。”

  “她为什么住在纽约?”

  “因为她父母在那里。你要特别关照她,彭罗德。她从小就很受宠爱,她不认识这里的孩子。你得照顾好她,不要让她觉得孤单。”

  “好的。”

  到了格尔布莱斯夫人家,彭罗德蜷着身子安静地坐在一张镀金的椅子上,等着他母亲和格尔布莱斯夫人客套个没完。男孩必须要学会忍受这类漫长无聊的事情。两位女士说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语言,运用着一些难以理解的强调方式。彭罗德在一旁摆弄着他的腿、帽子和鼻子。

  “她来了!”格尔布莱斯夫人突然大叫。一个黑发小淑女走进屋来,她举止得体,看上去很想与人交流。她只有十一岁,举止却像是六十五岁,一看就是在宫廷里住久了。她行了一个屈膝礼,对斯科菲尔德夫人的问候表示感谢,然后把手伸向彭罗德。彭罗德从没指望能得到这种待遇,惊讶之余有些不知所措。

  “方琼,亲爱的,”格尔布莱斯夫人说,“跟彭罗德去院子里玩一会儿吧。”

  “松开小姐的手,彭罗德。”两个孩子转身离去的时候,斯科菲尔德夫人笑着说道。

  彭罗德赶紧松开,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又不是我要拉的!”方琼把他带到阳光明媚的院子里,两人开始互相打量。

  彭罗德紧张地看着方琼,不知道该做什么。方琼则冷静从容地打量着彭罗德,直到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地扭动起来,方才开口:

  “你的领带哪里买的?”

  “什么?”

  “你的领带哪里买的?我爸爸的领带是在斯库尼买的。你也该在那儿买。我觉得你这条肯定不是在斯库尼买的。”

  “斯库尼?斯库尼?”彭罗德重复了好几遍。

  “第五大街,”方琼说,“男人们都说那儿有一家商店很时髦。”

  “男人们?男人们?”彭罗德再次迷惑地重复道。

  “你的家人夏天都去哪儿?”那位小姐又问道,“我们去长滩,但现在有很多中产阶级也开始去那儿了,我妈妈正考虑要不要换个地方。中产阶级很讨厌,你觉得呢?”

  “什么?”

  “他们粗话连篇。你肯定会说法语吧?”

  “我?”

  “我们去年去了巴黎。巴黎很美,你觉得呢?你难道不喜欢德·拉佩街?”

  彭罗德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姑娘的话让人匪夷所思。彭罗德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她完全跟她母亲一个口气。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样早熟的小女孩,她完全是生活在冬季公寓和夏季宾馆里的独特产物。方琼只是个孩子,却绝对是这类人群中的佼佼者。彭罗德开始觉得不爽。

  “我觉得,”方琼继续说,“我觉得这儿有一股西部的味道。不过我昨天倒是见了一些高雅的人。你认识马格斯沃斯·比兹家的人吗?姑妈说他们很有风度。罗迪会来参加你的生日聚会吗?”

  “我想会吧,”彭罗德终于能搭上话了,“那个蠢货!”

  “是吗?”方琼欢快地回应着,“你俩不是很投缘吗?”

  “什么‘头圆’?”

  “天啊!你不知道什么叫‘投缘’?简直太奇怪了!”

  这话实在很伤人。

  “神经病!”彭罗德说。

  这无礼的举止却产生了神奇的效果。方琼看着彭罗德,突然心生好感。

  “我喜欢你,彭罗德!”方琼说道,言语间可能掺杂着异样的感情,但却没有任何害羞的成分。

  “神经病!”这一次的重复还是很不礼貌,不过语气已没那么坚决。彭罗德有些犹豫。

  “我真喜欢你!”方琼靠近了一些,笑靥如花,“你的头发真漂亮。”

  整天应酬的母亲们应该注意到,所有孩子都喜欢模仿,一个善于思考的旁观者肯定会纳闷方琼的那一套都是从哪儿学的。

  小女孩的这番举动令彭罗德更加困惑,但又让他感觉舒适,他渴望这些。彭罗德第一次发现人居然可以眼睛直视着对方交流,他从来没有跟玛乔丽·琼斯这样交流过。

  尽管彭罗德受过很多侮辱、怠慢,但他还是伤感而又忠心地把玛乔丽认作自己的“情人”,虽然从来没有说出来过。玛乔丽很漂亮,有着琥珀色的卷发和直直的鼻梁,雀斑也很真实。她的美貌远胜过这位社交女王。但漂亮不代表一切。

  “我喜欢你!”方琼依然柔情似水。

  彭罗德感觉她就像从某个瑰丽的世界飘来的仙女。人的心灵真是谦卑,会不自觉地美化任何一个对你表白的毫不引人注目的可怜虫。

  彭罗德完全沦陷了。他咽了口唾沫,干咳几声,挠着脖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嗯……我没事儿……如果你那么想,我也很开心。”

  “我们一起跳舞吧,”方琼说,“就在你的聚会上。”

  “我觉得可以。我很开心。”

  “你想跟我跳舞吗,彭罗德?”

  “嗯,我很愿意。”

  “不,说你想!”

  “嗯……”

  彭罗德的脚趾充当了钻头的角色,不停钻着地面,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盯着袖子上的扣子。母亲正站在走廊上,向门口的格尔布莱斯夫人辞行。

  “说啊!”方琼低声催促着。

  “嗯,我很开心。”

  她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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