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攸同由着秦胜男牵着她的手,开门出去的瞬间,像是被一股力量召唤一般,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房间里的陆易安,卧室的门微微虚掩着,窄窄的一条门缝把她的身影裁的很窄很窄,身体因为抽泣微微耸动,隐藏在盈满房间的光芒中,似乎成了一道窄窄的笔画,陆攸同有种很强烈的直觉,得不到印证,只能一意孤行强烈着的直觉,陆易安再也不是今天之前的陆易安了,她的心裂开了一道口子,涌出来的油彩一样的**包裹住她,把以前的那个会撒娇耍赖,开朗快乐的陆易安舔舐的干干净净,复又吐出来,什么都没有变,又什么都变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还好吗?”林睿看见秦胜男送陆攸同回学校,趁着她站在门口和张扬说话的功夫,转身关切的问身后的陆攸同。
“和妈妈吵得很激烈,脸上有伤,妈妈让她暂时在家,什么时候学校处理好这件事,什么时候回来上学,如果处理不好,要易安转学。”陆攸同如是说。
“处理什么?同学间胡扯的没边的话,要怎么处理,恐怕连最开始传话的人都找不到,这人多嘴杂的。”林睿惊讶于秦胜男对学校的要求,和接下来的打算,“而且马上高三了,这个情况下转学,对易安也不好啊。”
“攸同,秦阿姨的意思,是处理好白老师对吗?”林庭安敏锐的发觉了其中隐藏的意思,“因为传言是白老师和陆易安在恋爱,当务之急不是解决根本找不到来源的谣言,而是掺杂在谣言之中的老师。”
“对,妈妈是这个意思。”陆攸同点点头。
“真这么做的话,白老师岂不是无妄之灾?”林睿为白宜年抱不平。
“可是,让白老师在学校里消失,的确是终止谣言的最好办法。”林庭安指出问题的关键,“闹出师生恋还是同性之间的恋爱绯闻,通常都是会处理传言关系中较为强势一方的老师,不管怎么样,老师是成年人,又是在师长的位置,具备地位上的优势,出了这样的谣言,家长只会认为是老师引诱了学生。”
“那就是说,白老师非走不可?”林睿问。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已经不是处理不处理转学不转学的问题了,而是学校的名声。”林庭安摇摇头,下了结论。
“真是太冤了,只是因为几句闲话。”林睿撇撇嘴表示遗憾。
没有陆易安的课间,几个人之间明显安静许多,平常都是陆易安和林睿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林庭安陆攸同附和着说几句,陆易安不在,几个人又各怀心事,气氛变得沉闷,晚自习结束,林睿和林庭安回家,一进门刘宛央做好夜宵等着她们,一见她们进门,招招手示意她俩过去吃夜宵,“你们的晚自习是不是调时间了,晚了半小时左右对不对?”
“嗯,前几天刚刚调了时间。”林睿捧着汤碗点点头。
“那不要打车回来了,总觉得不安全,我和你爸爸谁有空谁去接你们吧。”刘宛央说。
“也行。”林睿点点头。
“会不会很麻烦,我自己打车回家也是一样的。”林庭安有点犹豫的说,父母不在身边,在林睿家吃住已经是很让她习惯的事了,何况自己的父母和林睿的父母又是关系极亲密的朋友,可她就是莫名其妙的在意起来。
“不麻烦,怎么会麻烦嘛,你今天怎么了?瞻前顾后的。”林睿放下汤碗,一把揽过她,脑袋搭在她肩上撒娇,“我晚上不和你一起睡都睡不好觉,你可别想着跟我分开回家。”
林睿耳侧毛茸茸的碎发在林庭安脸上画来画去,画的她侧脸绯红,“好啦好啦,你好好吃饭,别闹了。”林庭安捏捏林睿的肉脸,示意她坐好。
“陆易安和白老师的事情,看学校的意思,是要辞退白老师。”刘宛央给林庭安舀了一碗鸡汤递过去,顺嘴聊着。
“啊?妈,这你都知道!”林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吃惊的盯着刘宛央说。
“你这孩子怎么一天天糊里糊涂的,易安妈妈去班里找她算账的时候,我不是也在,家长开放日么,现在怕是全年级的家长都多少听说了。”刘宛央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说。
“白老师真是冤。”林睿一边吸溜鸡汤一边发表自己的意见。
“我看,造谣的人才最可恶,也不知道谁的嘴巴这么毒,闹得全年级都不得安宁,还搭进去一个老师。”刘宛央表示赞同。
“妈,上次的药膏还有吗?”林睿抬头问刘宛央。
“怎么了?你伤着哪了?”
“不是我,陆易安回家挨揍了,我明天上学给她带点。”
“之前告诉你啦,在你房间的书柜上,还关心别人呢,自己都不记得放在哪。”林庭安指指她的房间说。
“哦,对对对,一会放书包里,给她明天带去。”
“行啦,喝完鸡汤赶紧睡吧。”刘宛央看到两个人的汤碗都空了,收拾着催促两个人洗漱睡觉。
黑暗里,林庭安侧过身体,房间窗户外面的月光铺在林睿精致如同美人雕像的脸上,柔柔软软的一层,有一点明亮,又有一点融化进黑暗里,像博物馆里黑幕布灯光交融之下的宝物,她忍不住伸出食指极轻极轻的放在她鼻子上,林睿均匀的呼吸一下一下轻轻蹭着她手指的皮肤,睡得宁静祥和,像个安睡在襁褓里的婴儿,在林庭安眼里,林睿总是可爱的,温柔的,迷人的,无论是她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还是她怒气冲冲打架的样子,都不曾减少这样的可爱。陆易安和白宜年的谣言让她有点莫名的心里不安宁,可是又说不出在担心什么,流动在空气里似远似近,迷雾一样乳白色的情愫缠绕着她,让她第一次结结实实的丢失了睡眠,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里,寻找安眠剂一样的看着身侧的林睿,听她有节奏温柔的呼吸,勉勉强强找回了一丝睡意,她侧过身体抱了一下林睿,“晚安。”她喃喃自语一般的在她耳边说,胳膊揽着林睿,逐渐合上眼睛,进入睡眠。
陆易安和白宜年的事情依旧在学校里传来传去,加上秦胜男在班级里闹了一通,更是对事情的传播添油加醋,七班的几个学生在课间聚在一起讨论事情的最新进度,赵远程听了几句,内心涌动出极大的满足感,他太懂对于这个年纪的她们来说,什么是最能毁掉一个人了,无论什么样的学生,男生还是女生,好学生还是坏学生,只要沾上谣言,那么她在学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带着谣言的痕迹,多么言之凿凿的辟谣都没有任何的作用,既然陆易安喜欢霸占着白老师,那么就让全学校知道,她和白老师的亲密关系,并且流出无限的遐想空间给所有传话的人。
他心情大好,边想着边拿出物理习题写起来,这时,魏乐从外面走进来,拍拍他的肩:“远程,派出所刘叔叔让我跟你说一声,回趟家。”他指了指班级外面等着的辖区派出所民警刘执,“我刚从办公室回来,刘叔叔正四处问学生你在哪个班,就带他过来了。”
赵远程面露厌烦又是赵鹏惹了什么麻烦,或者喝醉了在社区内耍酒疯被派出所的民警撞见,由于赵鹏过于频繁的惹祸,赵远程和所在辖区派出所的几位民警已经十分熟悉了,他收敛起脸上的厌恶,摆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走到班级门口,笑着和刘执打招呼:“刘叔叔,找我什么事。”
“跟我回趟派出所吧。”刘执拍拍他的肩,神情有些复杂。
难不成赵鹏惹了什么大祸?赵远程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跟在刘执的身后往学校外面走,一旁的魏乐配合的去办公室给他请假。
刘执一路无话,骑着警务摩托载着他一直到派出所,才言语谨慎又小心的告诉他一件事——赵鹏死了。
刘执处理过多次赵鹏殴打赵远程而导致邻居报警的出警,对这个妈妈离家出走,生活在父亲暴力之下的男孩颇多同情,会有意识上门看看赵远程的情况,因为最近赵远程去魏乐家住,刘执便有一段时间没去他们家,在听邻居说赵鹏前几天把赵远程绑在家里殴打,打算上门去找赵鹏,劝说他不要动辄家暴,走到家门口发现外门没关,推开门一看,赵鹏倒在沙发上早已死去很多天,血管网布满被黏腻汗液裹着的身体,两只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似乎是对意外来临的死亡难以置信的惊讶,一只手紧紧抓着酒瓶,一只手死死的掐着沙发,肮脏的沙发套被他生生掐出一个洞。
虽然已经知道赵鹏死亡,正常的程度还是要走,刘执喊来了120和同事,简单的处理了赵鹏的尸体,医院诊断赵鹏是因为长久的窝在家里过度饮酒造成的突发性猝死。
刘执把情况简单的和赵鹏讲述了一遍,神情控制不住的流露出对面前这个神情麻木男孩的同情,看赵远程长久的沉默,他出于好心问一句:“丧葬事宜能自己解决吗?需不需要街道上给你想想办法。”
“不用,妈妈之前留下的钱还有些,只不过没让他知道,不然都会被他拿去喝酒。”赵远程麻木的回答一句,有些木然的眼珠转动几下,看向刘执,“他在哪,我能去看看么?”
“在医院,我带你去。”刘执示意他上车,飞快的往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