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拉了一会儿家常,秀儿询问了宦柔最近的一些情况,说话间,卢文赶了过来。冲着秀儿点了点头。秀儿明了,心里轻松起来,眼前也是一片的光明,人不由地也精神了起来。
“柔姐姐,不如我们一起到街上逛逛吧!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了!”秀儿欢快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坐在屋内狼吞虎咽着各样点心的灵儿的呼应。
“小姐,小姐,我赞成!举双手赞成!”她顾不得咽下满嘴的点心,跳出了屋子。
“灵儿,你可是我珠帘秀的丫头?”秀儿板起一张脸。
“当然!”灵儿立刻站好,理直气壮地说。
“可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模样,满嘴的点心,嘴角的点心屑够你吃一顿的了。还跳着脚跑出来,我珠帘秀怎么有你这样的丫头?”说着,绕着灵儿走了一圈,边走边摇头。
“小姐,你看我,这不是听您说要逛街,就兴奋的忘乎所以了嘛!”灵儿赶紧低头擦干净嘴上的点心屑,再抬起头,就又是一个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小丫头了。
“呵呵,灵儿,她逗你呢!”宦柔止不住笑意,笑着轻打着秀儿,“连我也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怪不得你演戏,演什么都入木三分!”
灵儿见两位小姐笑作一团,也傻傻地笑了起来。
一行五人出门,秀儿,宦柔和汉卿走在前面,灵儿和卢文提着大包小包的点心走在后面,秀儿不时转头看他们一眼,每次从菊心坊出来,都是满载而归!柔姐姐恨不得把店里所有的点心都拿上一些给自己。
秀儿看着晃晃悠悠跟着后面的卢文,以及东张西望。指使着卢文或快或慢的走着的灵儿,突然发现,近些日子,两人不再吵架了!现在的卢文对灵儿言听计从,莫非……这个发现让秀儿兴奋不已。
“发现什么了,这么偷着乐!也不和我们分享一下!”宦柔注意到秀儿嘴角抑制不住的笑,疼爱地拍了怕她,顺手拿出锦帕,替她擦着额头的汗水。
“柔姐姐,你看。”秀儿偷偷指了指身后的两人,神神秘秘地说,“现在不吵了,以前,吵得不可开交!”
“哦,我明白了。”宦柔看了身后的两人半晌。了然地点了点头。
“明白什么了?”秀儿凑了上去,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宦柔。
“有些姻缘是从吵闹开始的!和对方吵是因为要引起对方的注意力,一旦另个人明了自己的内心,他们就不吵了。”宦柔看着她一脸天真的样子,突然说:“秀儿,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没有任何人可以躲得过你的这双眼睛!包括女子!”
宦柔突然转变的话题让秀儿一愣,继而垂下头,小时候父亲曾说过。可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先生呢?”宦柔一声惊叫,两人转身寻找,只顾着两个人笑闹,先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看,在那儿呢!”秀儿指着不远处一群人道。
两人疾步走向人群,赶上汉卿。
挤进人群,看到正中央跪着一位白发苍苍,衣衫不整的老婆婆。婆婆头上顶着一卷纸张。正在向着众人叩头。
“各位大人,各位乡亲!行行好!你们中有做官的,请您帮老婆婆我一个忙!看看我的这个状子吧!我求您了,我代替我死去的老伴和儿子求您,我代替我死去的媳妇求您!我有天大的冤屈无处倾诉!求您看在同在一个老天爷的庇荫下的面子上,请您帮帮我!”
老婆婆的额头已经血肉模糊,可还是咚咚咚地磕着头。
边上有不忍看下去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世道,每天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惜我们都是光脚的!无权又无势!帮不了,看着难过!”转身寂然离去。背影萧索而凄冷。
渐渐的,人们陆陆续续离开了。
汉卿看周围人渐渐没了,就蹲下来,接过老婆婆的状子,和蔼的说:“婆婆,你看这儿太阳这么毒,我们不如找一个凉快些的树荫,您将您的情况慢慢告诉我们如何?”
老婆婆一看有人接了自己的状子,惊喜非常,感激都冲着汉卿和秀儿两人不停地叩首,“谢谢官爷和小姐!老婆婆我这下就放心了。好好。我将我的冤屈说给你们听。”说罢,颤颤巍巍地摩挲着要站起来,也许是因为跪得太久的缘故,她站了几次,都没成功。
秀儿赶忙上前,扶起老婆婆,怜悯地擦去她额头上的血渍。
“你们真是好人啊!”老婆婆看着秀儿精美的衣服,而自己身上,汗水交织着泥土,肮脏不堪,不好意思地说:“小姐,你,你看,我身上太脏了。”
“没关系的,婆婆。衣服脏了还可以洗!”秀儿挽紧了婆婆的胳膊,这时宦柔也走上前来,从另一侧扶住了婆婆。
几人来到一处树荫浓郁而又僻静的地方,可无处可坐。
秀儿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里一喜,对卢文说:“卢文,这儿离聚贤阁挺近的,我们去聚贤阁怎么样?”
卢文赞同地点了点头,先去聚贤阁安排,秀儿几人随后就到。
到了聚贤阁,被掌柜的迎进二楼的包厢,之后上了一壶茶,将卢文带着的点心装了几个盘子,放在婆婆的面前。
“婆婆,先将就着吃些东西吧!吃完了再说。”汉卿亲切的看着双眼紧盯着点心的老婆婆。知道她必定是饥肠辘辘。
婆婆抓起盘子里的点心,塞进嘴里,随后又将还热的茶水倾倒进嘴里,一下子烫得她呲牙咧嘴,可还是勉强咽了下去。秀儿看着她饿极了的疯狂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像老婆婆这样的人,每天的大街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质朴而勤劳的人,却家破人亡,衣食无着落?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背过脸去,看着窗外的街景。
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老婆婆用袖子擦干净嘴角,一脸尴尬地咧嘴笑了笑:“我已经两日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宦柔走过来将盘子往婆婆面前又推了推,难过地说:“婆婆,您别急,只管慢慢吃!吃完了,还有!我们都等着,等你吃饱了,再慢慢说。”
“不,我还是先说吧!”说罢又要跪下,被宦柔一把拉住,扶回凳子上,“婆婆您不要这样,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了您,所以不要这样。”
汉卿脸色阴沉,嘴角紧紧抿着,他在老婆婆对面坐下来,“婆婆,您说罢!如果能够帮到您,我一定帮您!”
“其实我知道,没有谁能够帮得了我,这扬州最大的官都不接我的状子,对我这样一个不死不活的婆婆不理不睬,还有谁能够大的过他呢?可你们愿意听我说,我就高兴了。”
几个人各自找了张凳子坐下,听老婆婆细细讲述着:
我家在扬州北城外三里多地的吴家屯,在村子里我们还算是殷实人家,有薄田几亩,每年都能够有足够的粮食产出。所以日子在村子里还是被人羡慕的。‘
家里有我的老伴,儿子和儿媳四人,四人勤勤恳恳,日子倒也和和美美,心满意足。
可天有不测风云,邻村的保长年方四十,有一房妻子,几房姨太太。可不知怎么着,就看上了我的媳妇翠蓉,装作和我的儿子交好的样子,每天两人混在一起,谁知他暗地里包藏祸心,一次请我的儿子和老伴在家里喝酒,竟然,竟然用毒药将二人毒死。又嫁祸于我的媳妇,说是媳妇翠蓉下的药。
并威胁我说,要暗地里收了翠蓉,否则他就会高官,说是我们两人合伙下的药毒死自己的老伴和儿子。
我不同意,因为我知道翠蓉的脾气,她生性刚烈,又怎么顶着这样的冤屈行苟且之事。
可他不死心,几次三番的到我们家里纠缠,一次竟然趁我不在家,强行奸污了翠蓉,等我回到家里,翠蓉哭得肝肠寸断,说是对不起我们,没有给吴家留下一男半女重续香火,还害得一家人家破人亡。她愧对吴家。
我劝她不住,直到夜半,她才安静下来。我也就回屋睡了,可谁知……
谁知第二日一丈白绫,她就这么凄凉地走
了。
短短几日的时间,原本和和睦睦、欢声笑语的一家人,转眼间只剩下我一个孤老婆子,我心里痛啊!我哭了几天几夜。也不想残留在这没有人道的世上,可是凶手还逍遥法外,为害乡里。我不能死。
于是我变卖粮食,请人帮我写了状子,拿到衙门里,击鼓鸣冤,希望知府大人能够帮我洗清冤屈,即使到时候让我死,我也心甘情愿了。
可没想到的是,几次击鼓,无人照面,再击鼓,有衙役走过来,踹我几脚。骂我没有眼色的死老婆子。
我不甘心,隔天还去,可再去,等着的就是一顿毒打!你看看我这里。
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婆婆挽起破烂的衣袖,胳膊上青紫的痕迹清晰可见。
秀儿的心揪了起来,只觉得喉头有什么哽住了,满腹都是舒不散的郁结之气。
后来我就守在知府门口,等着什么时候知府出门的时候我再喊冤,登了几日,终于有人告诉我,那个骑着马的就是新任的知府大人,我赶紧冲了过去,递上状子。
可他看都不看一眼,策马就要从我这身上踏过去,幸亏一旁的小厮拉得及时,我才没有被马踏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
他大声吼着:“如果我再挡着他的道,就把我抓到牢里去喂狗!”说着,策马就走。
边上有人眼疾手快地拉了我一把,才险险躲了过去。
你们说,这天下哪儿还有公理,哪儿还有王法!
老婆婆说完,已经泣不成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秀儿宦柔帮她顺着气儿。脸上泪痕模糊。
“他竟然,竟然这样不辨是非,不理民事!枉为一州知府!”秀儿咬牙切齿地说。
“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一个知府尚且如此的态度,试问谁还敢管!管了不就惹祸上身了吗?”汉卿眉毛聚成一团。脸上的激愤之色似是要燃尽天下贪官。
“婆婆,我帮你申不了冤屈,我们都是演戏的,我可以把你的事情写出来,演给大家看,演给所有的百姓看,让人们都清楚地看到,当官的是如何草菅人命,为官不仁的!”
“演戏?”老婆婆抬头透过朦胧的泪眼重新打量着几个人。
“好,好,让我的冤屈大白于天下!我就不信这当官的就能够麻木不仁!让人们看清他们的真面目!”老婆婆朗声说道。
“好,我回去就写!”
“先生,您写,我就演!”秀儿一脸坚定。
“可能这部剧作要直接指向一些当官的,也可能演出之后要受到陷害甚至有生命危险,你还愿意吗?”汉卿冷静地说着可能发生的事。
“愿意,先生敢写,我珠帘秀就敢演,这珠帘秀的名字还是他起的,今天我珠帘秀就是要让他坐卧不宁,看清楚弄明白该怎么做一个好官!”
“珠帘秀,朱娘娘!你就是朱娘娘!”老婆婆一把拉住秀儿,一脸的不敢相信。
秀儿点了点头,介绍汉卿道:“婆婆,这就是关汉卿先生。”
“原来是关先生,好好,这下我就放心了!放心了!我也该回我的家里去了。”
“婆婆,不如你住在菊心坊,我来照顾你。”宦柔提议道。
“不,”婆婆轻轻拉住宦柔和秀儿,有你们这么好的姑娘,老婆婆我就没有遗憾了,毕竟我家里还不能无人,我得回去。回去。”
几人又劝说了一阵,可老婆婆去意已决,拦也拦不住,秀儿只有送与婆婆一些银两作为盘缠,雇了辆马车送婆婆回去。
送走老婆婆后,汉卿和二人告别,郑重地对秀儿说:“做好准备,最多五日,剧本就写出来。我们就开始排练,尽早与观众见面。”
秀儿也是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目送汉卿离去,心里还是有了隐隐的担忧。
将宦柔送回菊心坊后,卢文赶着马车,几人回到拢月阁,对于下午遇到的事儿都只字不提。
坐定之后,秀儿这才询问卢文去送手镯之时,哈大人可有什么不同?
(本章完)